这时听见青萍拍马,杨氏也不曾驳了面子,含笑受了这一句,对两个妾室嘱咐一声:“家里有事,你们帮张妈妈和碧玺料理着。” 一个张妈妈顶多少事了,更何况还加上个碧玺,哪用得着两个妾室出来卖弄脸面,这话分明是给徐姨娘两个面子。 徐姨娘是知道主母如今心软好说话的,青萍却感动得无以复加,情真意切应了一句:“太太有命,莫敢不从。” 杨氏由着红菱理一理领口的白玉领扣,对儿女们微微颔首:“走吧。” 今日只五个主子出门,平哥儿和安哥儿又不占地方,去的还是杨氏亲哥哥家,便不曾摆大阵仗,只两辆马车便去了。 秦芬坐在马车里,不时掀开帘子看外头景致,见不是平日走过的路,便说一句:“舅老爷难道住在南城?” 东城是商户和平民多,西城却是做官的和读书人聚集,北城是异族人和俗称“下九流”们的讨生活的地方,南城却是公卿贵族住的地方。 秦贞娘见秦芬又犯起傻来,不由得笑一笑:“皇帝赐给舅舅的不是前朝罪臣的宅子么?寻常罪臣的宅子,哪里能空那么久,自然是这宅子太过僭越,无人敢住,除开南城,也没哪里能寻出僭越的宅子啦。” 秦芬自然知道这些道理,她奇的却不是这条,见秦贞娘不曾理会得自己的意思,干脆问明白些:“南城住的都是些贵族之流,除了天子手足就是皇亲国戚,皇帝该不会想封舅舅作异姓王吧?” 秦贞娘见秦芬异想天开,简直笑得流眼泪:“傻孩子,前几日还聪明,说什么皇帝并无敲打舅舅的意思,这时候竟又犯了糊涂,你怎么只想着这个?” 秦芬赧然一笑,抱着秦贞娘的胳膊晃一晃:“好姐姐,你教我嘛。” 秦贞娘抽出帕子轻轻拭一拭眼泪,压低声音,正色说一句:“皇亲国戚,皇亲咱们是占不着了,另一条……” 这话的意思没说全,秦芬却听懂了。 皇帝的意思,难道是要封昭贵妃作皇后? 秦芬虽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朝人士,却也到此地近十年了,学得不少规矩礼数,此时听了秦贞娘的话,不禁悚然动容。 皇后并无大错,皇帝若要废后另封,只怕朝堂上要有一股轩然大波。 秦贞娘见秦芬面色震惊,连忙又补一句:“只怕皇帝眼下还没这个意思,他不过是敲打皇后而已,毕竟皇后近来做的事说的话……” 秦芬想一想如今朝堂里的事情,便有些明白了。 此次鲁国公被押解进京,除开外头朝堂争吵不休,后宫也稍起波澜。 太后是鲁国公的亲娘,自然是替儿子说话,老太妃们各自站在自己儿子身后,有替皇帝说话的,又替鲁国公开口的,也有趁乱浑水摸鱼的,这些都不提了,皇后这个天下之母、皇帝正妻,竟然替鲁国公说起话来。 又是什么手足亲情,又是什么礼义孝悌,仿佛皇帝一旦处死鲁国公,就成了古往今来的第一罪人似的。 虽说直言谏诤是皇后的职责,也是她的权力,然而这样替外人说话,还是惹了皇帝不喜。 当年在潜邸,秦芬与皇后匆匆见过一面,依稀记得她是个圆圆脸儿的有福之像,如今想想,嫁给皇帝作正妻确实有福,可是她自己却不像能守得住这福气的。 寻常人家,做妻子的都得对丈夫低头服软,杨氏有个那样的娘家,对着秦览且还是软硬兼施,皇后也不知是耿直还是憨傻,竟对着皇帝那般强硬,也难怪皇帝要敲打她了。 这时秦芬心里转过多少想法,却听见秦贞娘又说一句:“皇帝敲打皇后,以观后效,五丫头敲打柯大少奶奶,也是以观后效,五丫头,你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秦芬抬头看一看秦贞娘,见她眼睛里带着笑意,知道是说笑,于是故意摆出得意的样子,摇头晃脑说一句:“英雄所见略同么。” 秦贞娘被逗得一笑,伸手便来咯吱秦芬的痒痒,两人嘻嘻哈哈玩笑两句,却听见外头有人咳了一声:“二位姑娘,今日可错不得规矩。” 自打及笄以来,秦府对两位娇客都是和风细雨,像今日这般管头管脚,已是极少的了。 秦芬连忙与秦贞娘摆手停战,把心里想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四姐,怎么今日都这样严阵以待的?舅老爷他……很凶的么?” 秦贞娘侧着头想了想,摇一摇头:“其实舅舅待人很和气,舅母也是笑盈盈的样子,表兄表姐们也都热情有礼,谁到了杨家,都是如沐春风的。可是舅舅和舅母两个身上有种威严,由不得人不守规矩。” 秦芬脑海里严肃刻板的中年人,一下子换个形象,变成了笑容可掬的大老板,隔着中间的小老板们,他们自然只需要做好人就是。 又行许久,马车停了下来,帘子一掀,秦芬便望见前头的马车排了老长的队。 秦贞娘苦笑着摇摇头:“这些都是来舅舅家赴宴的人,看样子,咱们且还得慢慢候着呢。” 话音才落,就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