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浓浓的药味立即扑面而来,秦芬不禁屏息一瞬,隔得片刻才习惯了那阵酸苦味,轻轻呼吸起来。 “腊梅,昨儿夜里,老太太怎么样了?” “回大太太,老太太昨儿夜里平平顺顺的,就如同大夫说的,已慢慢好起来了。这多亏二老爷送来的那熊胆牛黄丸,奴婢在此谢过二太太。”腊梅说着,轻轻行了个福礼。 这两句话里的意味,秦珮等一干小孩子尚未体会得,秦芬却已听出来了,眼前这个腊梅,敢在主子昏睡时代为致谢,只怕也是贾母身边的鸳鸯,是个能做孟氏一半主的心腹丫鬟。 果然,杨氏虽受了这礼,口中却还谦逊两句:“这都是腊梅和忍冬你们照顾周到的缘故,那药原也只是个辅助。” 又说得几句家常,三太太便按捺不住提起了话头:“二嫂,大嫂和我这段日子都忙得人仰马翻的,你好容易回来了,总该轮到你侍疾了吧。” 这话便好似无知幼童争果子吃,直白得连秦珮都听不下去,她愣怔地抬头望着自家那位面目俏丽的三婶,仿佛是在看一个什么不体面的东西似的。 秦芬也瞧出来了,孟氏这里,夜间还是丫鬟们照应服侍,大约白天才需要主子们来侍疾。再有,太太、少奶奶和姑娘们侍疾,哪用得上做擦身洗脸这些脏活,端个茶送个水也就是了。 更何况,那位三婶容光焕发,笑语盈盈,哪里又是累着的样子了?她这时陡然提起叫杨氏侍疾,不过是瞧不得别人清闲罢了。 大太太轻轻皱起眉来:“老三家的,你二嫂如今身怀有孕,如何能轻易劳动的?” 三太太眼珠一转:“侍疾又不用二嫂亲自动手,不过是帮着看看也就是了。” 这句话,却又泄了自己的底,秦贞娘已低头撇起嘴来,连秦芬都忍不住在心中叹,这秦府的三位太太,聪明的便似人精,愚蠢的却又实在显眼,也不知病床上那位老太太,究竟是怎么择的儿媳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太太摇摇头:“不妥,昨儿二太太那里还请了大夫去瞧的,如今她的身子可轻忽不得,还是当心些好。” “那大夫瞧的是哪个,还当别人都不知道呢。”三太太嘟嘟囔囔的,声音却又足以叫旁人都听见,后头一句,却还知道放轻些声音,“盼儿子盼疯魔了……” “三弟妹!”大太太轻轻喝断了三太太的话,三太太也不在意,又看了看二房的几个女孩,“二嫂身子不便,不是还有侄女们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父母什么,子女服他的劳……” 后头半句话,秦芬便隐隐知道了些三太太的底细,这位三太太,文理不通,大约不曾读过什么书。 这个朝代,倒不禁女子识字读书,凡有些家底的,也命女儿读得些诗词,写两笔米黄,三太太既不通文理,出身便不太高了。出身不高,行事自然不如旁人有章法,回头一想,许多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听说那位老太太孟氏,曾把杨氏折腾得不上不下,想来也是个精明厉害的,如何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挑了洪氏这样一个儿媳妇? “三弟妹说的事,我本来就是有这个意思的。”杨氏应下了三太太的话,“大嫂,今儿便叫三丫头和贞娘在这里给老太太侍疾吧。” 谁知大太太的话,竟有一丝的慌乱,“哦,这个,你们远道回家,东西还未收拾妥当,先回去收拾两日,后日再来侍疾吧。” 杨氏自然不会拒了这好意,略略思索,便一口应下:“既如此,那就多谢大嫂。”妯娌三人又叙得几句家常,这才各自散了。 才一跨过东西两院的门,秦贞娘便按捺不住,道:“你们可知大伯娘方才为何缓咱们两日?” 秦芬抬眼看了看前头,杨氏虽然听见,却不曾来制止,于是便摇头:“倒要请四姐指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淑转过头来,抿嘴一笑:“方才一处闲聊,二姐无意中说漏了嘴,原来大伯娘心疼念孩子,从没叫大嫂和二姐去侍疾过,只扯着三婶婶一个使唤。这些日子,是大伯娘和三婶婶两个,轮替着去侍疾,三婶婶心有不忿,这才借着咱们这房说话的。” 秦芬不由得奇了:“可是,大伯娘不是向来最明公正道的么?”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