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还是不要以一副幸灾乐祸的态度作壁上观,再将其讲给柯鸿雪听。 ——好像一旦这样做了,未来便会有什么无法预料到的危险等着他。 李文和斟酌再三,试探着问:“你跟沐学兄近来相处得怎样?” 柯鸿雪收拾书本的手一顿,转头似笑非笑地回:“怎么?李兄对这位学兄若是真这么敢兴趣,不如我们换一间舍院?” 他问得温吞,语调也和煦,李文和却兀地从脚底钻上来一股寒意,霎时间恐惧和慌张席卷了全身,连忙摆手,讪讪笑道:“不敢不敢,我哪儿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好奇罢了。” 柯鸿雪瞥了他一眼,还未待说话,李文和便又补充:“再不问了,我再不问了,柯兄绕了我吧。” 他其实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跟捅了马蜂窝一般? 前些日子不还跟他一样,叫人家仙人学兄? 变心也太快了。 李文和心里默默腹诽,却是一句也没敢说到柯鸿雪面前去。至于一墙之隔的另一个班级里,发生的那些不入流的腌臜事,也自然不会讲给柯鸿雪听。 ——他怕柯大少爷一时兴起加入其中,那沐景序在临渊学府可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连他都不跟柯鸿雪说,其他人更不会自讨没趣在他面前提这些事情。 照常聊的依旧是虞京名花、江南美酒,沐景序这个名字,除了偶尔夫子会念到,也就是每日回到舍院,柯鸿雪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住在他隔壁。 沐景序身体差到了极致。 刚搬进来的时候还好,最近这些日子不知是换季雨水多了,还是长途跋涉终于水土不服发作了,柯鸿雪夜间经常听见西厢传来的一阵阵闷咳。 沉闷而压抑,大约已经克制过自己不发出过大的声音惊扰旁人,可由于是在夜间,学府静谧,一点点细微的响动在院舍里也会被放得无限大,吵得人难以入眠。 一日傍晚,柯鸿雪出门下山,正好撞见沐景序下学回来,天色大亮着,火烧云正慢慢聚集,要在西天铺散,面前这人却浑身湿漉漉地像是淋了一场暴雨,从头到脚几乎没一点干的地方。 沐景序垂着眼走路,分明一身狼狈,却好像穿着锦衣华服,走在锦绣大道上,连步伐都没有半分慌乱,更别提仓促。 肤白如玉,在斜阳下透着莹润的光泽,水珠缀在眼睫与发间,狼狈到了极点,反倒有一种格外惊心动魄的美感。 沐景序无知无觉,可身边走过的每一位学子,都在不自觉地打量他,眼神堪称露骨。 柯鸿雪不自觉皱了皱眉,步伐稍慢,迎面而来的人终于发现了他,眼睫微微抬起,一滴水珠便顺着睫羽坠落,掉进山间小道上。 柯鸿雪没由来地想到春日他想捉却没捉住的那只蝴蝶。 也是这般向他飞来,却又突然离开,钻进了花丛,连影子都看不见。 他心思莫名有些散,没注意到对面这人在望见他的一瞬间,脚步出现片刻凝滞。 各自无言,沐景序走过他身边,柯鸿雪望着地面那片其实看不见痕迹的泥土,久久没迈出下一步。 当夜杨花楼里的酒不是很好,口感微涩,入口有些苦。柯鸿雪喝了两杯觉得没劲,丢下杯子径自出了门,徒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不知哪里惹了这位大少爷不开心。 李文和懵了半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咂么咂么嘴巴,不解咕哝:“跟以前一样的酒啊……” - 柯鸿雪回院的时候,西厢灯已经灭了。 一路回来心情都有些莫名的烦躁,这时候反倒静了下来,他甚至有闲心想家里以前给学府建过几间浴堂,热水也是每日都有供应,就算不到休沐日,学生们也可以前去沐浴更衣。 不至于冻着。 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柯鸿雪愣了一下,脚步微顿,觉得自己大约真是喝了假酒。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