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道、迎天恩,无数祭品焚于烈焰天火中,青烟直上,随风送往九天。 当是时,天音隐现,彤霞辉映、祥云降瑞。 礼赞之乐奏响,一遍复一遍。 容兆代行元巳仙宗宗主职,立于主祭台最前排位置,与另侧南方宗门之首的乌见浒遥遥相望,一抬眼便看到彼此。 即使在这样的场合,他也能察觉到乌见浒不时落过来的目光,如有实质。 目光交汇的一刻,乌见浒轻轻莞尔。 “乌宗主这种场合也走神?”容兆在神识中传音过去。 “云泽少君今日模样,很不一样。”乌见浒道。 “哪里不一样?”容兆平静问。 乌见浒只是笑,没有作答。 一定要说,大概第一回见他这样以代宗主之名行事,立于人前时,愈显得高不能攀、凛然不可欺。恶劣如乌见浒,却更想狠狠折下他这朵高岭之花,放肆亵玩。 “乌见浒,”容兆似已看穿他,“收起你那些下流心思,小心亵渎天道。” 乌见浒沉声笑:“你知我在想什么?” “总不会是正经东西。” “好吧,是我的错,”乌见浒笑了一阵,见好就收,“那就说正经的,容兆,你有没有听过,传说中的通天成神路就在这九霄天山上。” 容兆稍微意外,望过去,乌见浒的神色并不似说笑。 “……传闻之事,不过无稽之谈,从未听过有谁人真正寻得通天路立地成神了。” “那倒不见得,数千年前那位战神便是弃了通天路,最终陨落人间。”乌见浒慢声道。 容兆敛眸,乌见浒果然知道——就不知是他也看过那本《战神录》,还是他在幻境中得了那位战神的记忆,因而知晓更多自己不清楚之事。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乌见浒随口说着,“通天成神路,人人向往,确实有意思。” 容兆皱眉。 “乌宗主也信这些?” “为何不信?我本凡夫俗子,如何不向往立地成神?”他道。 容兆却问:“成神了,然后呢?” 乌见浒哑然一瞬,竟似被问住了。 “容兆,你这人,嘴里从来吐不出几句好听的话。”半晌,他无奈失笑。 “是不比你。” 容兆不再多言,上前一步,送本宗祭品入天火,以灵力祭之。 乌见浒定定看去,风火漫天背后,是容兆沉静面庞,炽焰映亮他浓郁如墨的黑瞳。 那是万丈红尘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日暮时分,回到住所,容兆将门中事务交代下去,挥退众人,坐下才喘口气,妖仆进来报:“公子,灏澜剑宗来人求见。” 他喝了口茶:“让人进来。” 来的是乌见浒身边侍从,恭敬与他见礼:“云泽少君,我们宗主请您前去喝酒。” 容兆垂着眼,漫不经心地问:“他还说了什么?” 来人深垂首,低下声音:“他还说,您要是不去,他便亲自来将您扛过去。” 话音落下,屋中有一瞬间落叶可闻。 须臾,众妖仆闻得一声轻笑,便见容兆起身,吩咐他们:“帮我更衣。” 暮色更浓时,晚霞烧红半边天幕。 乌见浒于院中桃树下舞剑,袍袖翻飞,剑意带起夜风飒飒。虽是夏日,因在这北地天凉,犹有桃花盛开,暗香浮动,于剑意中弥漫。 容兆进门,驻足廊下看了片刻,剑阵中那人回身,含笑眼眸落向他。 无声对视,他一步步走上前,被那似水蔓延开的无边剑意纳入其中,径直走向那个人。 近在咫尺时,乌见浒伸手揽他入怀,胸膛贴上后背,带他一同释剑。贴紧的手臂同时在半空划出弧度,两股剑意合而为一,如波扫出,百炼刚与绕指柔,尽在这一剑之间。 被剑意震荡,满树桃花粉瓣簌簌而下。 剑意止,剑势收。 点墨与云泽剑刃相贴,铮铮作响。 容兆停下,耳边响起贴近的喑哑笑声,身后人的发丝垂下,拂过他的颈,他微一侧头,便对上那双熟悉的深灰眼瞳,里面映着他的影子。 “笑什么?” “上炁剑法,”乌见浒道,“还是合剑时威力更大。” 容兆收剑回鞘,不想理他。 乌见浒抬手,捻去他发丝间沾上的一片花瓣,在指尖碾碎:“容兆,今日是天恩祭。” 他说得随意,容兆“嗯”了声,抬眸间对上他意有所指的目光,恍然意识到什么:“……” 乌见浒凝着他的眼:“要放灯吗?” 是当日在那幻境中的约定,待天恩祭那日,他们一起放一盏灯。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