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这边出了庄门,上了中间一叠翠流金的八宝车,春慧、夏菱、冬青各坐了顶二人小轿,陈昌骑了马护在轿子旁,前后有十多个小厮骑着马打头,中间丫鬟婆子一半走,一半坐在拉行囊的马车上,一路浩浩荡荡往陈府去了。 回了院里,李婠与陈昌两人去了老太太、贺夫人请安。老太太见着两人,只当没有割肉放血那回子事,乐呵呵地留了饭,两人推辞不过,吃了饭又往和贺夫人处去。 此时,陈蕙、陈茯两姊妹、与贺伯玲、贺仲媛四人,并着些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贺夫人跟前。 贺夫人见着陈昌心头一喜,见着李婠嘴角一撇。自打那陈大夫伏法被斩首后,她也明白过来了,只是她前头误信了奸人,对着李婠,她拉不下脸来,现今又怪李婠掐着时日回,下她面子,面上格外冷硬。 陈昌笑着问了安,见着人多,略坐了坐便提了告辞。贺夫人没留人,说道:“你走罢,让你媳妇留下。”陈昌闻言一顿,笑道:“太太留她作甚,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没得坏了太太雅兴。” 贺夫人道:“你当这几个丫头媳妇到我跟前来是逗乐子的?这日子一晃眼就近了腊八,再一晃眼,又要大年了,先不说什么香烛蜡油、馈岁盘盒、衣裳鞋袜、月钱赏银的,就说这州里各家的,京里头的年礼、还有甚酒宴日程、正年的祭祖,这桩桩件件的,哪样不要一一买办调理? 你们爷们儿倒是只管吃喝便罢了,里头的弯弯道道没人带着,可理不过来。玲姐儿、媛姐儿几个也是要出阁的年纪,留这儿学学。我年纪也上来了,日后这府里头不得让你媳妇照管?她新进府里,怕是认不全人,正巧今儿来了,她是个没——” “爹”字只吐了半个,众人耳边就听见一声茶盏碎地的声音。众人一惊,闻声瞧去,见是陈昌失手打碎了茶盏,神色不一。陈昌不慌不忙起身行了一礼,笑了笑,说道:“失手了。” 李婠听贺夫人言语面上就是一沉,见了陈昌动作又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下。其余人互相看了看,都静声,眼瞧鼻,鼻瞧心,不发一言。 贺夫人面上也不好看,只是不好发作陈昌,扭头命人来:“不长眼的,还不快快收拾了!”小丫环们忙动作起来,快手快脚地捡了碎茶盏退下。 贺夫人这下也没了留人的心思,说了三两句便打发人回了。 次日,李婠方才起来梳洗,正要往老太太处去,贺夫人便打发了丫鬟彩云来。 李婠命人叫她进屋,问道:“可是有要事?”彩云笑着回道:“太太说,‘年里头忙,人多事杂’,请几位姑娘、奶奶有空忙着帮衬些,至于老太太那边,已经打发人说了。太太又说,‘先请姑娘奶奶们捡些小事做,一件件积着累着,日子久了,也顺了。’” 李婠一面拿帕子擦脸,一面不咸不淡地问道:“太太说的是哪样事?”彩云忙陪笑:“先头一件,还请二奶奶盯着人把彩灯挂上,二是到了年关,各院里都有各院的扫房,只是还有其他庭院,屋子也得派人擦擦扫扫,也请二奶奶看着些。”李婠听后点点头。 这两样活不少,还繁琐,也不像买办年货样有油水,实属费力不讨好。往年一众管事的媳妇都不爱接,今年贺夫人索性把这些苦差事分给李婠几人,彩云见此心底也松了口气,她话传到了,也不多呆,退下了。 李婠洗漱后,命夏菱三人去将洒扫婆子丫鬟唤来,先随意说了两句奖惩,后让这四十多人分作几堆,将府中宗祠、园子、门廊、外墙等一一划给众人,点了几个人作头头回话,便命人下去了。又叫人去领牙牌,开仓楼,把彩灯抬出来,依法炮制,命众丫鬟婆子忙去了。 自这日起,府中上下俱都忙忙碌碌,里外彩灯高挂,鞭炮锣鼓齐鸣,笑语喧闹,人声杂沓。至除夕祭祖,万事具备。陈明志主祭,府中众人皆排班立定,男东女西,众人跪拜。祭祀后,众人又到老太太处奉茶团拜,吃了宴席方散。此后各家走动吃年酒一事自是不必再叙。一直到了来年二月,年味方散。 这日,贺夫人听了底下一个管事媳妇说起普陀寺法会,心中想去还愿,遂去问了老太太,老太太听了,笑道:“那处景色好,这一月天天在府里忙着人情往来,也腻歪得紧,就让想去的都一道去。”贺夫人含笑应了,立即打发人去各院问。 陈明志、陈远两人自是不去的,他两忙着吃酒寻欢,随口找了个由头回了,陈明胜、陈昌两人也是宴席不断,抽不出空来,也不去,只府中女眷,大都应了。老太太晓得后,只说道:“不管他们,咱们自个儿去,少了他们更热闹。” 次日,卯正时分,陈府侧门前车辆骈阗,人马杂沓。又过了三刻,众人齐聚,各丫鬟媳妇簇拥着大大小小的太太姑娘们登车上轿,前方打头,有两人骑马开路,后数十人骑马随在车马旁,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普陀寺山门前。 普陀寺主持并底下弟子于山门前来接,应是女眷,此处来往人多,老太太遂请众主持弟子先走,又命人抬了四人小轿来,换了轿攆上山入寺。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