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样完全发挥它的锋锐,基本已是废了。他叹了口气,将剑抛到一边。 北洛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说岑青岩……他会不会还活着?” 巫炤沉默半晌,摇头道:“很渺茫。蜃族的精神领域一旦彻底被毁,元神之力也就基本枯竭了。更何况他可能掉进了帝俊的领域……”他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眼角隐约晶莹闪亮。 “你心里还是在意这份血缘的,否则不会把名字还给他。”北洛十分笃定。 巫炤微微苦笑:“或许吧。可笑那时的我自命不凡,以为所有事皆可掌握在手,谁知数万年过去,依旧是一败涂地,连唯一的儿子……都恨我入骨。” “他已经知道真相,不会再恨你了。”北洛温言安慰,“说不定那名签真的可以保住他性命,你们父子还会有再见之日。” 巫炤疲惫摇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连自己的事都管不了,哪里还能去想这些。”说罢又是一声叹息,那一滴泪水终是淌了下来。 北洛伸手拈去那滴泪,眼前恍惚闪过那时在海市蜃楼中看到的记忆。苍凉的黄沙下男人浑身血迹的身影,是那样的孤独与哀伤。他忽然问了一句:“他的母亲……你还记得她吗?” 巫炤浑身一震,眼神顺着记忆的河流飘向远方。他在寻找一个生活在日暮途穷处的部落,那里的黄土地上盖着简陋的茅屋,小院里堆叠着晒过的兽皮,还有沾过血的护具和弯刀,那是一个被过去的他称之为家的地方。那里的生活既艰苦又无趣,生性暴躁的他对她不算太好。但那个纤细的身影却总是带着微笑,就那样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后,羞涩地、痴痴地注视着自己。 “我记得……”他慢慢说道,努力在心中勾画出女人的脸。她的容貌并不十分出色,但笑起来时颊边却带着浅浅的酒窝,眼睛就像恬静的弯月。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一眼在女奴中挑中了她。 “她叫……姜姬。”他想自己至少还能记得她的笑容,说明心底还是有一小块属于过她的,虽然远不如她爱自己那么深切。安邑的男人不懂得什么是爱,他们只对杀戮和征服感兴趣,女人就和奴隶一样只是土地的附属品,用来发泄和繁衍的工具,那是一个毫无怜悯与道德,既残酷又野蛮的年代。等他终于品尝到情字的滋味时,却已是很久很久以后了,她早就化为一抔黄土,消失在了回忆里。 北洛将头靠在他肩上,静静说道:“她也是蜃族的人吧。献为什么要杀她,蜃族究竟有什么秘密?”他见巫炤默然,无所谓地一笑:“你不愿说就罢了。我也只是左右无事,随便闲聊而已。” 巫炤把他搂在怀里,低声道:“在你面前,我不会隐瞒任何事。我刚才只是在想,这一切该从何说起。” “那还是老样子,我来提问题,你回答就好。”北洛卷起他垂下的一缕长发把玩,“都说赤水女子献是蜃族拜祭的守护神,但从你们的言语来看,这种供奉似乎并非出自真心,而是……” “而是被迫的,对么?”巫炤接过话,“你猜得不错。与其说她是蜃族的守护神,不如说是天庭派来的监管者更恰当。” 北洛疑惑:“监管?为什么?” “我族的先祖蜃,和献一样曾同属于帝俊麾下。天地初分时清浊大战,她临阵反叛导致帝俊一方落败,先祖也因此被贬斥为低等妖物。”他缓缓道来,“伏羲虽饶了他性命,却在他身上下了诅咒。但凡我族后裔,血脉力量越浓厚,寿命越短,有些甚至出生不久,便即夭折。” “这是怕你们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所以要慢慢地斩草除根,的确够狠。”北洛忍不住攥紧拳头。 “这样一代又一代传下来,蜃妖的血脉越来越稀薄,有力量的青壮者多半早逝,只剩下苟延残喘的老弱妇孺。在那个年代,这样的部族与砧上鱼肉毫无分别,被掳掠到其他部族做奴隶,就是他们的命运。”他的声音带了一丝伤感,“我的母亲……也是这样来到安邑的。” 北洛听得生气:“你们既已无反抗之力,他们为何还要派那女人来监管,岂非多此一举?” 巫炤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似她这般背叛旧主之辈,又岂会被真的信任?碧麟湾供奉的那座雕像,其实是以监管之名而变相束缚她的阵眼。一旦她有心联合蜃族反叛,即遭天雷轰顶。” “可是蜃族已经削弱至此,又哪来的力量反抗?”北洛不解。 巫炤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族中一直流传一个预言。据说先祖临死前曾对天地起誓,有朝一日定会在某个后裔身上返祖复活,迎回帝俊再战天庭。” 北洛喃喃自言自语:“返祖复活,迎回帝俊?”他霍然起身,惊讶地看着他:“难道那个后裔就是……你?”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