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扬州唐家的她,有时还是不甚懂得京中这些世家圈子里的讲究的。 正此时,飒飒的秋风卷起了青石板地的一枚枯叶。 陆蓉盯着那打旋儿的落叶看时,陆之昀冷沉的声音亦再度从她耳侧划过:“回你院子里去罢。” 见陆之昀终于放了话,陆蓉便同逃命似的离开了沈沅的院子。 —— 陆之昀甫一进室,便听见了沈沅痛苦的呕吐声。 原本沈沅的嗓音是极为绵柔细软的,可现下她这动静听上去,还掺了些许的沙哑。 陆之昀深邃的凤目蓦地便变了色,他走到拔步床边,将大手放在了沈沅纤瘦单薄的背脊,想要为孕中的妻子拍拍背,让她的痛苦纾解纾解。 沈沅觉出陆之昀归室,身体却陡然僵了几分,她慌忙地用帕子掩住了柔唇,亦动作虚弱地用纤手将男人推开了数寸,赧然道:“官人…官人您快躲开些…这痰盂里的秽物脏眼,您快躲开……” 陆之昀自是没依着沈沅的言语,修长的大手继续为她顺着背,低醇的嗓音也透了些无奈:“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想着要将我推开?” 沈沅又被一阵突涌的呕意弄得心口一酸,复又捂着那处,无助地呕了出来。 在屋内伺候的碧梧和惠竹瞧见沈沅这样,面色都显露了几分担忧。 原本沈沅的身量就偏瘦弱,怀了身子后也不见长肉,再吐下去,这人都要没了。 等沈沅的孕吐稍有好转,也漱完了口后,便被陆之昀勒令躺在了床上。 男人并未褪下那身庄重的官服,他坐在床侧,亦用宽厚的大手握住了沈沅露在衾被外的那只纤白的玉手,似是在无声地予着妻子安慰。 沈沅水盈盈的眼眸看着身侧的男人,眸底蕴着的情愫也比寻常更添了几分柔弱。 陆之昀用指腹摩挲着美人掌背上的柔腻肌肤,低声问道:“适才在宴上,唱曲了?” 沈沅赧然地点了点头,没准备瞒着陆之昀,也将宴上她被小辈起哄,还被寇氏帮腔的经过都同陆之昀说了出来。 她唱完那曲《声声慢》后,心中便后悔极了。 可苏州的伶人未到,虽是寇氏从中作祟,但却也是她失了职。 几种因素加在一处,也使她不得不唱。 沈沅本以为陆之昀在听罢她的言语后,会冷着声音批评她一通,却没成想,男人的语气竟是很显温沉,又问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因着适才就吐了一遭,所以沈沅的眼眶仍泛着红,瞧着就像刚刚哭过似的。 沈沅几要开口讲话时,也觉出了陆之昀冷峻的眉宇间,明显是动了几分恻隐。 今夜她的官人很温柔。 他对她做的每个举动,都像是在怜爱她一样。 沈沅亦觉得自己的心海,也仿若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耐着心中难以描述的微悸,话音柔柔地回道:“是官人的妻子,是国公夫人,是公府的主母……” 说到主母这话时,沈沅的心里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因为自她进府后,这府里的下人就从来没唤过她主母,反是只称她为五夫人。 沈沅当然知道京中的勋爵世家讲究甚多,从前在扬州唐府时,外祖父还在世上,唐禹霖也会抱着三弦琴,和沈沅一起为唐老太爷唱几首曲子。 可在京中,这便是上不来台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