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西北,孤寡一生。他早早隐退,现居于祁连山。 皇帝一边重用、一边提防、一边打压。 忠臣一边抗战、一边表忠、一边忍受。 官场之事,真是混沌。 一不小心,功高盖主。 一不小心,死于非命。 我只是这么想着,全然没注意到箭矢从我眼前飞射,径直地穿过马车。 完蛋了,想曹操曹操就到,真的要死于非命了。 车身猛地一震,随即失去了平衡,马车大幅度倾斜,接着整个车身翻转,车厢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撞击声。车上的货物被甩了出去,场面一片狼藉。 我颤抖地蜷缩成一团,将脑袋窝在膝盖间,试图用最愚蠢的办法逃过一劫。外面动乱的声音充斥在耳边,我的骨头都在颤抖,思绪飘回十岁那年的变故。 我再一次去鬼门关走一遭。 越想,就越害怕。 越想,就越作呕。 我隐忍着崩溃的情绪,捂住我的耳朵,陷入一片黑暗和静谧的环境里。我不敢睁眼,我不敢看到血性的场面。 要是坏人找上我,我会在无知的情况下死去,那便是最痛快和最幸运的死法,我欣然接受。 不知道外头动乱了多久,四周围好像渐渐趋于平静,动作声小了起来。 会不会…… 我终是忍不住,眼泪不停地流。我还是做不到坦坦荡荡迎接死亡。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我振作起来,我弱弱抬头,看到小舅舅朝我伸手。 “娇娇,没事了。”小舅舅把我捞出来。 我委屈地攀上小舅舅,整个人像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不撒手。 他身上有血腥味,但是让人安心的血腥味。 我控制不住埋他颈窝里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此刻所有不安的情绪宣泄出来。 侍卫向小舅舅报告:“殿下,祁连村应该是遭强盗洗劫了。” 强劫? 我愁发生大事了,欲抬起脑袋看看情况,小舅舅一手把我按回颈窝,说:“没什么好看的。” 小舅舅有条不紊地指挥,“姜哲姜辰下山搬人,其他人就位,遇敌杀敌,遇匪剿匪。” 小舅舅指挥完侍卫,还不忘指挥我。 他抱着我走了一段路,恐吓我:“娇娇,你要是死皮赖脸粘着小舅舅,等会儿强盗来的时候,我第一个拿你挡刀。” 闻言,我才意识到我有多么不识大体。我灰溜溜地下来,小舅舅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充满血腥味的山林。 祁连村生灵涂炭,稻田被践踏,百姓非死即伤,家家户户洗劫一空。 村民看到我们,还以为是强盗回来了,他们连滚带爬地逃,这场面着实令人唏嘘。 小舅舅找到林师傅的家户,他不在家,木屋凌乱不堪,显然是强盗破门抢劫,林师傅大概有难了。 小舅舅和侍卫寻找坚持不懈地寻找林师傅。一把微弱的声音从尸横遍野里传出。 男人的声音沧桑,“阿烨……” 小舅舅敏锐地分辨声音的来源,径直地走向奄奄一息的林师傅。林师傅浑身都是血,命不久矣,他手里依旧紧握着刀剑。他到死都在守护百姓。 小舅舅跪在林师傅旁边,凑近倾听林师傅的话。 林师傅竭力发出声音,“不要将我的死昭告天下……” 说罢,他的眼睛黯淡无光,变得空洞,了无生机,死不瞑目。 小舅舅颤着手,合上了林师傅的眼。 小舅舅找了个山水优美的地方,埋葬了林师傅。 林师傅与世长辞,没有棺材,没有墓碑,没有丧礼,没有亲人。 小舅舅跪在土堆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就此与林师傅拜别。 回府的路上,小舅舅一句话没说,像个木头一样呆滞。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只能默默地陪伴他。 他在烧冥钞的时候,晚风刮得很大,烟雾都飘到他脸上了,他还是无动于衷。 我担心小舅舅着凉,将披风盖到他身上,坐在他旁边,“我帮你烧吧,烧得快。” 小舅舅轻轻应了一声。 我拿起厚厚的冥钞,一张一张扔进火堆里,看着它们化为一团灰烬。 我忽然想起林师傅的遗言,有些耐人寻味。 我与小舅舅向来是直话直说,没什么代沟。我开门见山:“小舅舅,林师傅一世英名,为何要籍籍无名地走?” 小舅舅话中有意。 “你以后就知道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