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院子里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石桌上和我的脚边。 我停了笔抬头望,风渐起,漫天黄叶飘落,轻轻缓缓落覆在我为孩子抄的《地藏经》上。 小桃从屋里出来,给我披上披风说:小姐,进去试试嫁衣吧。 自孩子没了后,我常常觉得手凉脚凉,身体不胜从前了。 这两套嫁衣是前几日安王送来的,一套上绣的是牡丹暗纹,另一套绣的是凤凰。 我只是个庶女,卑贱且不贞,同他弟弟不清不楚,孩子死的时候,脏污的血还染了他一身。 我不明白我对他有什么利用价值。 他来送嫁衣的时候,我问他,以后需要我为他做什么? 他眼睛里流露出些许迷茫和不解,好像在说,他拥有无上的权势和地位,他能需要我做什么? 我又问,那娶我是觉得我可怜吗? 他摇了摇头:世上比你可怜的人有很多。 我不解: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不贞不洁,还失去过一个孩子,娶我难免辱没了门楣。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反问: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 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一生的荣辱命运都系在男人身上,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自立自强的机会和条件。你曾给自己取名为明珠,大抵是不愿意做淤泥里的荷花。明珠蒙尘难免使人惋惜。 我不信他的鬼话,哪有人会无缘无故那么好心,但是我不怕,人生已经差劲成这样呢,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呢? 从回忆里抽离,我在两套嫁衣前踌躇了许久,最终选了那套绣着牡丹花图案的嫁衣。 小桃提着嫁衣帮我穿上,摸着我的背给我整理衣服,忽又哽咽着说:小姐,今日午膳可得多用些,吃饱了才有力气抄经。 她绕到我身前为我理了理衣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涌了出来,嗓音抖得不像话:这嫁衣是安王爷命尚服局的人加急赶制的,用的都是极好的料子,安王爷这么上心,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我抬手想给她擦擦眼泪,她骤然垂下头捂着脸跑走了,只留下一句:奴婢去端饭。 我叹了一口气,能离开这个家已经够好了,其他的不再奢求了。 第34章 成婚前一夜,我爹唤我过去,语气沉沉地说:从小你就桀骜不驯,刁钻古怪,心性不定,如今竟惹出这样的祸患。你并非处子之身,若被安王知晓,不仅你无法在安王府立足,此事若被宣扬出去,全家人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又似乎是难以启齿,好半晌他才说:你明日可有应对之策? 我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磕了两个头:不牢您操心,以前您从未操心过我,如今也不必了,往后是死是活再不劳您费心了。 你——我爹气得牙痒痒,拍着桌子怒吼:你翅膀硬了,现在我是管不了你了是吗? 您说笑了,您何曾管过我。若你肯教教我,管管我,我哪里能成为如今这般模样?您对我不闻不问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明日之后,也请您当作没我这个女儿了吧。 我出了我爹的院子,提着纸灯笼走在略带冷意的深秋夜晚,看着纸灯笼模模糊糊的光,视线也逐渐模糊朦胧起来。 我小时候极其渴望得到他的关爱,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也都看淡了。 不是他给了我生命,便有资格被称为父亲。 民间嫁娶时,为人娘亲者总要给女儿的箱底塞上一些行房书籍。 我将很久前得来的那本《金陵房中术》放在箱笼底下,算是美满。 十月十二,我身着喜服走出了我的小院,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七年的院子,我不带丝毫留恋地盖上了盖头。 我爹,大娘子,章照衡,章锦灿都在。 面对这一家人,我一滴眼泪也未掉。 殷九逸朝我伸出手,我顺势搭上了。 这天天朗气清,我身着凤冠霞帔出嫁了。 虽没有十里红妆,却是顾忌着安王侧妃的规矩,凑足了六十四抬。 风吹起了盖头的一角,余光瞥见章府的匾额,我往下拽了拽盖头,将自己隔绝在这欢天喜地中。 第35章 一片锣鼓喧天中,接亲的队伍顺利到了安王府。 刚到前厅,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太监尖利的嗓音:太子殿下驾到—— 隔着大红盖头,我听见一阵佩环相击声,然后是殷九清四平八稳的语调:孤近日新得了两柄玉如意,赠予皇兄,恭贺皇兄再得佳人。 他说再得还说佳人,他何曾这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