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清絃那淡定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柳眉轻蹙:“董师兄,你这是结仇。” 赵清絃轻笑一声,示意澄流松手,语焉不详地道:“好,这情我记下了。” 他随即站起来,双手结印,一阵怪风在窗外闯入,沿着墙身刮去,自上而下,扑灭了一盏又一盏的琉璃灯。 刚才的杀气在赵清絃出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酒肆顷刻被黑夜笼罩,哗声四起,腹语师趁乱放下两个人偶在后门,卸了它们的手臂露出锋利的刀刃,及后抱住四根木手逃去,无人察觉。 “失陪了,慢用。”赵清絃牵住沐攸宁往外走,澄流自觉跟上,就这样混进人流回到长瑠街。 房间内仅剩二人,董倬行瞟看下方,突如其来的黑暗造成了混乱,吓得一众小孩嚎啕大哭,好些脾气稍坏的客人正开口大骂,东家一边忙着安抚人客,一边催促下人点灯,几乎忙不过来。 董倬行步至内间,推窗倚在一旁,内间的装潢在夜色下更添雅致,与人声杂沓的前庭形成鲜明对比。 街上的灯光敞亮,可要照进叁楼仍显微弱,董倬行那一身青衣竟也能融进黑暗,身上的气息变得混浊,若非知晓他是玉城门的人,怕会以为是个无名杀手罢了。 张则彦自幼跟在董倬行身后习武,犹记得彼时的董倬行心怀大志,一身青衣只显正气凛然。 不知何时开始,董倬行变得不苟言笑,也许是保护不了那个人的晚上,又或许是求亲被拒的那日,向来勤苦刻练的人,到最后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董大哥,习武一事切忌急于求成,你不论心法口诀都已有所成,为何不惜一切都要走上邪道呢?” 在他看来,董倬行武功不差,纵然难以大涨,也不必走上这条不归路。 “君子谋道不谋食[8]。”董倬行自嘲笑笑,道:“我所求之道,自始至终都未曾有变。” 张则彦是不知他为何把这句话曲解至此,心中像被巨石重压,不得舒畅,憋了一会儿才反驳:“君子不器[9]!” “反了你,还学会顶嘴?”董倬行拍了他脑门一下,嗤笑道:“不过……你自小跟着我,这番固执,想来也是受我影响。” 张则彦大惊:“你知晓我做了什么?” “怎可能不知,你唤姓赵的前来并非向我坦白,是怕日后我回来发现你出了事,改而向他寻仇,隐晦地告诉我这事是你的意思。” “是我负了她,甚至害了你。”董倬行把他做过的事一桩桩细数,又把他答应赵清絃的计划道出,为几处细节提点几分以作补漏,喟叹道:“你这条才是不归路。” “董大哥……”张则彦不敢相信他竟知晓自己连番作为,瞪圆着眼睛,艾艾问道:“你、你刚才叁番五次打断我,是因为……” 董倬行低低嗯了声,方才的杀意极其诡异,若非惯常和它打交道,连习武之人都不会察觉到。看出他不愿再往下说,张则彦也闭嘴不言,与他一同眺望长瑠街的繁盛。 晚风轻拂,暗香浮动,二人朝窗下看去,只见少女身上的红衣在夜幕中毫不逊色,步伐轻快地追上赵清絃,往他身上扑去,恣意洒脱,与琉璃灯里燃起的火光一般,夜色再浓,依旧掩不去明艳的笑意,动人心弦。 彷佛那年府中的女孩,在没有戏班到来的日子,总会搬出太师椅,坐在院里看着两人习武,在盛阳下笑得灿烂,道:“阿弟,你可千万别输给董大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8]?《论语》“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君子求的是道而非衣食温饱,即使耕者也会还饥荒;学以致用则能享有俸禄,故君子需忧虑的是不能得所求之道,并不是贫困捱饿。 这里有岐义,董倬行歪曲了意思:他能为目的努力,并认为需担心的是能否达到目而已,此外的事俱不值一提,故以此为引。 [9]?《论语》“君子不器。”——君子不应如器具般只有一种功用被局限。 原想写“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可这样有些像认同了董的歪理,便改了这句,斥他不懂变通把自己逼上绝路。 其实还是不太恰当,容我想想,日后有能力再修改。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