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安顿好之后,又退开了几步。然后,毯子轻轻盖在我身上,鼻间是淡淡的药味。 一声叹息。 “三爷,明天下午要出席股东大会,晚间和李律师有饭约。” 空调的温度被调高了一些。 景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三爷,您该休息了。” 几乎是下意识,我开口唤了一声:“三叔。”很清亮的声音,似乎还有回音,在房内缭绕。 我似乎能感受到那一股视线,在差点打退堂鼓的时候,脑子里却响起芯姐的话。 ——小祺,这事情就连韩爷都没办法,派人到局里打点了,就连警长也不敢说话。 ——他们、他们都说……是任三爷吩咐下来的,他们惹不起,还说、还说这一次,任三爷请的李大状,要求一定要重判。 ——小祺,整个新加坡谁不给韩爷面子,外头都说,任家现在其实是任三爷做的主,就连韩爷也要让几分。 ——小祺,芯姐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求你、求你了,小祺…… “三叔,我、我们……谈一谈,成么?” 空调明明被调低了,我却觉得越来越冷,不由得搓了搓手。 上一世,我们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话题。其实,任三爷本就是个知识甚广之人,当初在社交界虽说不是八面玲珑,欲和他深交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在早前他身体康复正式步入社交界的时候,各大杂志对他就有极高的评价,那时候有一句写得挺诗意,李玲还背了下来,在我耳边不住叨念:与其说他是跨世代的商业巨匠,不如用末才子来形容。 我当时被压榨得很彻底,由鼻孔哼出一口气——这还不都是用钞票砌成的,没有钞票,他哪来的闲工夫风花雪月…… 现在,我也过了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的年纪,对于他,即使有几分厌恶,敬佩……倒还是有一些些的。 只是,这样的一个表面完美的人,心胸往往特别狭隘。 上一世,我们俩每回说好好上话的时候,都只能用充斥无奈的语气——三叔,我们谈一谈…… 景叔说了一声:“三爷,那我先到外头去等。” 门静静合上。 我向后躺了躺,想要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一双手却轻轻揽过我,按了一遍的按钮,枕头垫高了一些。我异常乖巧地任他摆弄——唉,谁让我现在有求于人,总得拿出一点诚意。 他从上一世就特喜欢装样子,倒显得我更加不知好歹。其实,我明白,他也应该明白,他用不着假装对我好,我任祺日哪里有这种本事,够他任三爷玩儿。 我躺着舒服了,精神也没适才绷得要断了似的,理了理头绪,说:“……三叔,杜亦捷……我是说,那班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说话。 应该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发出一丝音节。 我不由得顿了顿,带着几分迟疑,说:“三叔……你是不是不、不舒服?要不,让景叔……” 手心,传来凉意。 握得很轻,就像是安抚一样。 跟上一世一样,在他面前,我总会有片刻失神。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任三爷拉拢人的功夫的确很强,要不是上一世看得太多让他笑着卖了还给他数钱的例子,我还真当他任三爷是表里如一的谦谦君子。 良久。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