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丹见李氏虽不言语,却点了点头,于是接着道:“虽说皇族本为北部鲜卑部族,本不在乎伦理纲常。可如今陛下大行汉家之道,依奴浅见,陛下此举只为掩汉臣之口。” 李氏听罢环丹之言,冷笑道:“管窥筐举之言!‘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若非立后、择太子,纵是陛下一心行汉化之革,此些宫闱之事亦非臣下可妄议。” 行至塌边,李氏坐定,继而端起茶盏,边思索边呷了口茶,忽的李氏将茶盏重重置于案几之上,盏中茶水四溅,环丹不及擦拭,便听李氏冷冷道:“陛下所为,并非多此一举,而是令其有世族支持,如此既可制衡皇后之权,亦可平衡朝中之势。” 环丹闻言,心内迷茫,却又不敢相询,只立于一旁不再作声。 李氏望向窗外,心内亦是酸涩无比。入宫侍驾这些年来,其虽说并未享专房之宠,却亦是时常承天恩雨露。 自旧年冬日禾入了邺城行宫,皇帝除去年节按例宿至皇后寝宫,其余时日禾便享了专房之宠,便是自己贵为贵嫔夫人,又有母家为靠,亦只承宠一次。 李氏虽非看重男欢女爱之人,然后宫之内,若无皇帝恩宠,又何来权势地位。 见李氏一言不发,环丹只得上前劝道:“夫人,陛下既令昭仪以冯氏女儿之身示人,咱们便是知其真身为谁,又有何用?思多伤神,您莫要再想了。” 李氏并不答话,仍对着窗外,面上神情变幻不定,时而以手托腮,时而十指紧扣,心内将宫内宫外,朝廷上下之人事,一一思索琢磨。 直哲香炉内合蕊香将尽,环丹复又往香炉里添了香料,李氏忽地笑出声来,这笑声,便是环丹这个自小伴其长大之人,闻之亦不尤打了个寒颤。 心之忧矣,如匪浣衣。 第四十六章 风云起(一) 皇后寝殿之内,太师冯熙来向皇后冯氏做临行辞别。 待冯熙行罢礼,父女相对而坐。只听冯熙开口道:“皇后,臣此番随同太子返平城祭祖,因多山路,待臣归来,恐已至立夏时节。” 冯氏点了点头,道:“女儿知晓。” 待冯氏应罢,冯熙又接着道:“臣不在邺城之时,皇后行事当多做思虑,万不可任性而为。” 冯氏最不喜冯熙对自己如此言语,心内虽说生厌,却不敢露于面上,口中只得应道:“父亲放心,女儿凡事定当三思而后行。” 毕竟是亲生之女,冯熙又岂能不知冯氏心性。 冯熙板正了面色,望着冯氏,肃色道:“老臣生养皇后二十三载,虽说这十余年来皇后入了内宫,并未与臣朝夕相处。然皇后自幼便弄性尚气,常言道‘江山改易,秉性移难’,这些年来,皇后多蒙先太皇太后庇护,方得以安居凤位。如今,先太皇太后已然薨世,这深宫之内再无人可保皇后于万全。” 冯氏听冯熙又是这番言论,心中厌烦至极,起身离席,不耐烦道:“父亲既知吾之脾性,当初何须将吾送进这尔虞我诈、不得见人的地方!” 冯熙闻冯氏之言,强压心中怒火,提醒道:“冯氏一族人口虽众,然臣之血脉方为族中嫡支,亦只皇后为臣嫡出之女,故而仰赖先太皇太后之德,方幸及熙夫妇,令皇后承旷古之恩,得立中宫。” 冯氏斜着瞧了一眼冯熙,冷冷道:“这十余年来父亲总是将此番言语挂于嘴上,女儿明白,吾不过是父亲用以巩固家族势力之棋子。” 行了几步,冯氏停下,接着冷哼一声,道:“吾非先太皇太后,既无能执掌朝纲,亦无能弑皇子,灭人伦…” 不待冯氏言罢,冯熙已起身离席,俯跪于地,颤抖着声音,道:“皇后,您怎可如此胡言乱语,竟,竟妄议先太皇太后!您这是要令冯氏遭灭族之灾啊!您入宫这许多年,怎的就不知‘祸至口出’呢?”言罢,便落下泪来。 冯氏见冯熙如此,亦知自己失言,不免心中懊悔,行至冯熙身旁,俯身搀扶起冯熙,轻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女儿此生许是命该如此。父亲只管安心陪伴太子祭祖,吾自当小心行事,不令父亲担忧。” 冯熙听闻冯氏如此之言,方才安下心来,点点头,嘱道:“你兄长为黄门侍郎,近侍陛下,出入宫禁倒是便利些,遇事定要与其相商,切莫冲动而为。” 见冯氏只点头不语,冯熙心内亦是叹了口气,继而道:“陛下已知会于臣,待平城祭罢祖,便与太子不再返邺城行宫,而是径直去往洛阳,先行安置迁宫以及太子开府事宜。如此,臣便琢磨着,是时候将娷儿送进宫了。” 冯氏扶冯熙复又回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