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容公子在前面耳房休息,是要叫他——” “不必了。” “是。殿下——” “本王歇一会儿。” “是。”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糊窗格的明瓦碎得稀烂,一室亮堂堂。 赵泽雍仰躺,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好半晌,他才扭头,默默看着床里侧的大片位置——唔,这次是本王没开口。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正当理由留他? 县衙这么大,空房甚多。 那小滑头,果然一有机会就溜走了。 哼! —— 殿下准我歇一天! 容佑棠缩在被窝里,忽略午饭,奢侈地一觉睡到自然醒,浑身发软,伸个懒腰—— 哟呵?竟还是白天?啧啧,我这睡懒觉的功夫真是退步了。 容佑棠感慨非常,收好被褥,唏嘘着洗漱。冷水朝脸上一拍,立即精神百倍,跑去伙房找了吃的,见庆王等人都出去了,他就迫不及待地去城门口。 昨晚究竟战况如何? 他有些紧张害怕,又极度好奇,脑袋管不住两条腿,也没骑马,一口气跑到城墙前面。 远远就看到城门大开,外面黑压压一群忙碌的人。 ……正在打扫战场、掩埋死尸吗? 容佑棠放慢脚步,深呼吸,却只闻到冷清雪气:也是,冬天腐烂得很慢。 此时却听到城墙之上有人戏谑喊:“怎么着?你也帮忙清理战场来了?” 容佑棠忙抬头看:十数米高的城墙瞭望台上,郭达正笑嘻嘻俯视。 “郭、郭将军!”容佑棠根据场合,临时把“郭公子”换了。 “想上来?”郭达会意问。 “可以吗?”容佑棠用眼神遗憾地表示:目前我并不能穿着五十斤重的铠甲半个时辰跑十公里。 郭达哈哈大笑:“非战时,你可以上来。” “谢郭将军!”容佑棠眉开眼笑,从城门洞右侧台阶登上去,暗想:不是不帮忙清理战场,我得先上去看几眼,做个心理准备。 结果一上去,却发现剿匪军的高级将领基本都在,庆王正铺开地图细细研究。 “叩见殿下。”容佑棠忙行礼。 “起。”庆王头也没抬。心说:本王路过耳房时,看见你小子睡得滚出木板,躺在地上。睡相果然极差。 殿下在思考,不能打搅。 容佑棠自觉走到郭达身边,同他一起望城下: “嘿!”容佑棠脱口而出,十分惊诧,凑近问:“郭公子,敌人的尸体呢?战场打扫过啦?什么时候的事儿?” 郭达屈指,随手弹了对方脑袋一下,解释道:“半个时辰前清理干净了,小子你来晚了,下次定记得叫上你!” “咱们的人——”容佑棠小心翼翼问。 郭达收起时刻挂脸上的开朗笑容,肃穆道:“阵亡一十八,重伤二十五。” “按规矩是怎么善后的?”容佑棠关切问,心里沉甸甸。 郭达低声介绍:“按惯例:战后务必收妥遗体,主帅亲自吊唁、宣读祭文,此次阵亡者少,估计会送回家乡安葬,朝廷会发派抚恤银、荫补其一子、酌情荫叙女眷。重伤者,若尚能劳作,会分去各驿站、军站,当个闲差;若无法劳作,则因伤还乡,由朝廷按月发放银粮养着。” 容佑棠不由得愤怒:“那于鑫可真是罪该万死,他竟然贪污阵亡将士的抚恤银!怎么下得了手的?” “那种人,心都是黑的,尽干缺大德的阴损事儿。”郭达鄙夷撇嘴。 城门口落下薄薄一层新雪,洁白无瑕,掩盖了被血染黑的土地。 容佑棠严肃问:“于鑫一定会被砍头吧?” “不够。”郭达又一指头弹在对方脑袋上,说:“凌迟,株连!朝廷之所以抓活的,除了拷问可能存在的同党外,还会通过严厉惩罚来彰显朝廷对逆反的明确态度,震慑四野。” 此时,后面传来一句: “你们在聊什么?” 容佑棠回头:“殿下。” “哦,我告诉他战场善后的规矩。”郭达不露痕迹地往旁边挪远了些。 赵泽雍望着城下:“打仗不可能没有伤亡,只希望善后能切实到位,将士们才不会寒心。” “嗳!”郭达忽然大声吆喝,朝远处挥手:“你们谁啊?躲躲藏藏的做什么?过来!” 容佑棠忙望去:是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看样子是一家人。 “小二,别吓着人。”赵泽雍温和道:“应该是看到附近州县贴出的告示回家的百姓,估计就松阳镇,那儿最近,消息也通。你下去教教士兵怎么接待,禁止他们带出沅水大营的风气来。”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