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奋力一挣,挣开了陆讷的手,用力一推,把陆讷推得往后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个屁墩儿。苏二冷笑一声,道,“陆讷别给我来这套,今天我把话撂这儿,陈时榆要敢再在背后暗戳戳地搞鬼,你要再敢跟他撕撸不清,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不弄死他,我就不叫苏漾!” 陆讷从苏二平静的语气里读到了认真,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没了,一阵一阵的凉意从脚底心窜起,很长时间,他既没说话,也没动作,然后他的嘴巴动了动,大概今晚抽了太多的烟,嘴里又干又苦,他有些意兴阑珊地说:“蛋挞,大概有点儿冷了,不想吃就扔了吧。” 他弯腰,拿起茶几上的表盒,自嘲地笑了笑,“这个,原本也是送你的,你不稀罕,算了。”他直起腰,转身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说:“剪辑室那边还有事儿,我今晚睡那儿。” 陆讷刚打开门,就听见身后苏二的叫声,“陆讷——” 陆讷仿佛没有听到,咔嚓,门重新关上,从温暖的空调间里出来,楼道里的冷风呼啦啦地灌进脖子,带走身体的温度。 陆讷走进电梯,面无表情地盯着跳动的指示牌,直接下了地下一层,坐进车子驾驶座,打开表盒,金灿灿的手表映得他眼睛疼,啪,他又重新合上了盒子,随手扔到了副座。他一个人傻呆呆地在车里坐了好长时间,才启动车子。 剪辑室里还灯火通明,陆讷打开门稍稍愣了一下,两张凳子拼一块儿,上面放一张三隔板就成了简易的饭桌,桌上摆着三四个小菜,十来瓶啤酒,张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和配乐师对坐着,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特起劲儿,看见陆讷,还挺兴奋,把陆讷拉过来就按旁边的凳子上,一手拧开了啤酒瓶盖儿,递给陆讷,大着舌头说:“来,来得正好,喝!” 陆讷接过啤酒,仰头就喝掉了大半瓶,冰凉的啤酒在仿佛将身子劈成了两半,陆讷怔怔到底望着虚空,耳边是张弛絮絮叨叨地抱怨,“老陆,你说,女人是不是不能惯,惯得她毛病……你说,干咱们这一行的,累死累活,回家吃不上一口热饭,还老被怀疑忠诚度,要这么不信任革命同志,当初干嘛找导演啊,你说是不是?” 张弛是喝高了,翻来覆去地就念叨那么几句,陆讷估摸着他也跟他家那口子闹意见,同是天涯沦落人,陆讷心里有点儿戚戚然,也不吭声,闷头喝酒,一瓶接着一瓶儿,喝得眼前都有重影了,所有的一切都跟镜花水月似的,一晃一晃的,就想起挺久远的事儿来,其实也不久远,也就大半年前的事儿,苏二赖着性子追他,现在想起来,好笑的事儿真是一串一串的,陆讷至今也没想明白,他是怎么跟苏二搅合到一起去的,也许冥冥中真有天注定这一说,某个点,某个心情,做了某件事,然后就产生了没有预料到的结果。但他知道,两个人在一块儿,肯定不是为了分开。 张弛开始唱歌,“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屁,都是屁,哪有那么多傻子上赶着给你献爱啊……” 陆讷的思绪又飘远了,又想起上辈子的事儿来,那么多人啊,走马灯似的在他面前溜过,虚虚实实,陆讷就思考起一些曾经困扰过他,后来又被他忘得干干净净的问题,比如他到底为什么会重生?他重生的意义在哪里。他觉得生命短暂,不能去复制上辈子的成功与失败,所以他选择拍电影,让自己每天都过得至少不烦。他爱过一个姑娘,后来又失去了她,但他觉得喜怒哀思悲恐惊,人生经验体会过了,也不后悔了。兜兜转转的,又想起苏二了,他好像是一个猛子扎进了这段感情的汪洋里,扎得太突然了,甚至有点儿突兀了,不经思考,用力过猛以至于差点儿都骨折了,到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讷再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剪辑室里的沙发上,张弛四仰八叉地躺在另一张沙发上,剪辑师背对着他在电脑前捣鼓,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了。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头顶的日光灯散发着惨淡的光,陆讷抬起手腕,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点了,掀开身上的薄毯,站起来,脑袋昏沉沉的,好像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忍着头痛,走到剪辑师后面弯腰去看。 剪辑师看他醒了,就给他看自己弄的东西,陆讷刚想说话,才发现口干舌燥,嘴上还起了燎泡。剪辑师担忧地看着他,“陆导你是不是病了?我看你脸色不好,还在冒汗。” 剪辑师这么一说,陆讷还真觉得自己体温高得不正常,估计发烧了。 “陆导,你要不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咱别耽误革命的本钱。” 陆讷也没逞强,点点头,“那行,你们先弄着。”又简单吩咐了几句,陆讷就裹着棉衣出去了,上了车想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