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嵌百宝木匣里装了十八枚各色簪子。 其中尤以羊脂白玉梅花簪、金嵌蓝宝石蝴蝶簪和翠玉绣球点翠簪三只为最佳,其品相工艺之精美,连元衿这样挑剔的人,也犯了选择困难症。 元衿正愁的团团转,就听一熟悉的嗓音冷冷说:“梅花簪。” 顺着声音望去,胤禛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立在暖阁隔扇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本阿哥依然有气。 元衿捏起梅花簪,权嬷嬷上前接过,要往她盘好的发髻上插。 她却歪头躲了过去,鼓鼓嘴说:“太素了。” 胤禛眯了眯眼,侧脸瞧屋外的阳光,“书房迟到是要被师傅罚抄的。” 元衿从权嬷嬷手里抢过白玉梅花簪,随随意意插在了发髻里。 然后挥手招呼宫女一起出门。 踏出暖阁,元衿在胤禛身边停顿了下,然后昂着头直直往前走。 出了殿宇,穿过小院,绕过影壁,踏出院门—— 雄赳赳、气昂昂,她元衿小公主就要踏进新世界了,只要左转沿宫道走,跨过三重宫门,就能加入后宫最热闹的“菜场”。 可她刚左转,胤禛在她身后轻笑了下。 “走错了。” 哈? 元衿回头,她是穿越,但没失忆,虽然五公主去岁秋日后就因百日咳没曾去过上书房,但路线还有印象。 “哪里错了?不是这里往前,一直到月华门吗?” 胤禛快步越过她,“搬了,正月太子入主毓庆宫后,上书房搬到了景和门。” “也没人告诉我啊。”元衿个子小,三蹦两跳地才能紧跟胤禛。 胤禛背着手走在前面,悠悠说:“嗯,本来是该胤祺告诉你的,可他这个点应该还没起。他嘛,每到冬天,五日就有一日要因迟到被师傅罚抄,你以后尽管和他一起,就当多练练字了。” “……” 元衿:我四哥你这个说人坏话的方式真是够坦荡。 胤禛带着元衿穿过御花园,冬日的尾声,红墙黄瓦上的冰雪尚未完全化去,暖阳东升,融开了倒挂的冰碴,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时不时会落在人身上。 元衿路过堆秀山时抬了头,一滴化开的冰水,正好迎面落下。 她歪着身子要躲,却收获一片阴影。 胤禛伸手替她挡住,冰水落在了他掌心里。 “别靠山走,落水。” 胤禛指指旁边,带她走青石板宫道。 元衿一步三回头,反复瞧那堆秀山。 胤禛随口问:“还记得吗?除夕你就是从那儿摔下来的。” 那天他刚到宫宴入座,就见赵进寿他们慌慌张张来禀报,可王公大臣、内外命妇皆在,自己不敢走开,直到深夜才匆匆去瞧了一眼。 元衿当时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副遭了大罪的模样,可问她身边人又问不出,只能含含糊糊说是雪天路滑跑得太快才从堆秀山上跌了下来。 其实,元衿也在回想那日的事,她向来心眼多,自从梁之惠有意无意的暗示之后,就常常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 可每每触到除夕那日的关键,就一片空白。 这大约就是现代说的摔倒时轻微脑震荡后的短时失忆。 她轻轻摇头,换来胤禛一身叹息。 “想不起来就算了,以后别再爬了。” 转瞬又否定自己的话,“算了,你这个年纪哪有不爱动的,爬就爬吧,只是爬的时候记得来叫我。” 元衿与他开玩笑:“四哥哥,那我找你爬假山的时候,你能少说我几句吗?” 胤禛横了她眼,“你要再乱说话,我还说你!” 元衿别过头去嘀咕:“那我找五哥哥去。” 气鼓鼓的瓜子脸白白嫩嫩,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揉一把。 胤禛都打算单独赏那梁之惠一笔赏钱了,多亏了他的医术,元衿这次养病内外兼修,用药外还兼用药膳,让原本消瘦的瓜子脸变得圆润起来。 这般好看的和瓷娃娃似的妹妹,胤禛不忍在大清早和她置气。 他勉力说服自己:不和元衿吵架,是为了不被胤祺比下去——虽然这是一定不会发生的事,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对的。 他软着口气说:“就算……元衿啊,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要藏起来,你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对不对?” 元衿扁扁嘴依旧不说话。 胤禛低头解开腰间的荷包,拿出一支裹着芝麻的麦芽脆糖来。 他用力一掰,断成了两节,一节给元衿,一节自己小口咬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