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娘子既然不愿售卖这松花酒,她自己也根本喝不完,为什么非要一坛接一坛地浸? 他好奇地问过一次,然而话刚出口,总是笑眯眯的东家小娘子便黯然垂下眼,低低说一句“我在等一个人回来喝”就不再说话了。 毕二实在是想不明白,有一次无意和小胡说起这事,就见小胡似是突然想明白了似的,满脸的愤慨,张口“始乱终弃”,闭口“见异思迁”,听得他更糊涂了,还被小胡告诫千万别在东家娘子面前再提这茬,会惹她伤心的。 众人举杯共饮,毕二偷偷看向关鹤谣,果然见她微皱眉头,不甚开怀的样子。 关鹤谣放下酒盏,视线不自觉向北方飘去。 这一坛也开始发苦了,她想。 再不回来,松花粉都要用完了。 奈何,过几日北地传来的消息再次击碎了她的希冀。 第二次合龙,又失败了。 第94章 置之死地、义父子 他的声音很虚弱,却…… “不行!” 关潜和赵锦异口同声喊。 “绝对不行!松澜你怎么能有这么莽撞的想法?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赵锦急得在地上打转, “你要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向家里交代?怎么向你家小娘子交——” “你闭嘴!”关潜瞪外甥一眼,“我儿子我自己教训, 你小子别说话!” 二舅舅本就出了名的护犊子, 这两日又越发暴躁,赵锦从善如流闭上了嘴。 关潜却忽然反应过来,扭头问他:“什么小娘子?” 赵锦刚要开口,又被萧屹瞪了一眼,于是肩膀一缩, 彻底熄火。 他可惹不起这对父子,毕竟他孤家寡人,而人家上阵父子兵。况且......赵锦心中轻嗤, 他爹就算来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他可能只想去决口现场吟一首忧国忧民的诗, 顺便迸发出几分作画的灵感。 “义父。”萧屹岔开话题,“合龙已经失败两次了,此次甚至将决口又冲大两丈,再拖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还不是都怪岑立那匹夫!”关潜一拍桌子, 桌腿带着地毡向下猛陷半寸,“急功近利, 目光短浅!就是拉一头驴来都比他有用!驴还能杀了吃呢!” 岑立看准郝明春秋已高, 受不得堤坝上的风霜和惊吓, 一心想尽快了结此事回京,又为人谨慎,不愿轻易尝试新法,硬是在埽重新制成之时,哄得郝明下令立时再次合龙。 郝明位高权重, 是此次治水的最高执事官,连赵锦也不能拂逆。 匆忙再次合龙的结果和上次一样,或者说更糟—— 河夫和官兵们没日没夜地赶工,早已是疲惫不堪。但是身体上的疲惫却不及心中恐惧万分之一,他们亲眼目睹十几个昼夜赶制出的巨埽转眼就被击得粉碎,目睹昨日还同吃同住的伙伴被巨浪卷走,话都还不及说一句。 “义父,一鼓作气,再而衰......现下是民心涣散之时,是军心动摇之时,也是思变之时。然而自前朝起,合龙就是用长六十步的埽,如今各位大人自然也是萧规曹随,但求无过。” 萧屹稳声继续道:“如果没有切实可靠的证据,他们必然不会同意更换治水办法,待新的埽制好,又会直接下——” “笑话!”关潜大怒,“事不过三,那几头蠢驴还会重蹈覆辙不成?” 语音落,爷儿仨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他们还真可能会...... “我的儿,”关潜语气缓和下来,透着一股过来人的无奈,“你既然看透他们的软弱,便也该知晓——先人的法子不管用,是先人的错,而新法子不管用,是想出新法子之人的错。方法不奏效受罚也就罢了,可为了施行此法你还要先去决口处探查河底,这是一不小心就会送命的凶险之举,让为父如何忍心?” 依据关潜多年观测河北诸河道的经验,他认为商胡口地势险峻,因此决口水流尤其湍急,已将河底泥沙冲刷殆尽。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