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他没有足够的政治嗅觉,但一副学生装扮登上抚宁侯的座船,出去终归于自己名声有碍,少不得被人骂一声勋戚门下走狗。 若是提督南京京营的忻城伯,做他门下走狗倒也罢了。偏偏是抚宁侯,这位侯爷虽然是一等侯爵,却是待罪之身,被免了所有禄米的,当他门下走狗实在有些不值当。 阮大铖却不管这许多,看着河面上驶来一艘小船,压低声音道:“今日之邀是田存善为愚兄讨来的,听说还有大人物在,说不定就是王老公了。” 马士英点了点头,等小船近了,便与阮大铖跃了上去,身后随从家人自有其他小船接去环列的画舫休息。他无意间看到摇橹的汉子,却是浑身精壮,一脸杀气,绝不是寻常娼妓之家能用得的好汉子,心中暗道:只不知是哪家贵戚的护卫,竟如此彪悍。 不一时,小船移近大船,大船上放下一块踏板来。阮大铖示意马士英走在前面,到底自己没有官身,公众场合不敢造次。 马士英见这大船上花灯招展,也不知是灯会时装饰没有取下,还是新点缀起来的,颇为豪气。他出身贵州那等穷乡僻壤,来江南多年,却发现江南势家每每刷新奢华的上限,总能让他目瞠口呆。 等马士英进了船楼,在莺莺燕燕的环绕下上了二楼,换上了官场上常用的“面具”,瞬息间仿佛换了一人似的。 “哈,朱员外!” 马士英踏上最后一阶阶板,只见一张大圆桌,铺着雪白的绸缎桌布。上面论人分了茶果,坐了四个人,却只有一个抚宁侯是他见过的。每个人身侧都坐着一个陪酒的美貌姬女,有的剥着果子,有的斟酒劝饮,也有的低声闲话。 抚宁侯也果然是一身员外装扮。并没坐在对着楼梯口的主座上,而是让了半身。在他身边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子,不知什么来历,倒是坐得坦然,正与身边的美姬说话,见有人来了,方才抬头看了一眼。 马士英就等着这士子抬头,想看看是谁家俊杰,真等来了。却瞬息之间从脚底凉到了头顶,仿佛被这二月倒春寒气冻住了喉咙,半个字都叫不出来。 这年轻士子,正是陛下! 听闻陛下殿下是有名的不近女色,道学心性,谁能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这岂不是荒淫贵公子夜访花柳的戏码么! ——可恶阮石巢竟然不说明白! 马士英心中想着,见陛下朝他招了招手,这才强堆着笑意。朝前挪步,挨着一个满身罡气的大汉坐了。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能想到自己是不是坐对了位置? 阮大铖紧随其后上来,见没人起身让座,哈哈一笑,暗道:这多半是抚宁侯定下的规矩。是以也不挑剔,上前与抚宁侯见礼,挨着马士英坐下。 他这一坐下。席面上也就满了,正好是六个人。 “这位是马先生,阮先生。”抚宁侯朱国弼起身介绍,又道:“这位是徐壮士,这位的话,暂且也叫先生吧。” 马士英连连拱手。抬眼偷瞧了一眼那个徐敬业,暗道:这定是新二师团师团长,中将军徐敬业了,果然是员儒家。只是那先生却不知是何方人物。 阮大铖也与二人见礼,心中却是大为疑惑。按照礼仪,总是向位高者介绍位卑者,故而抚宁侯的意思是这萧壮士与李先生地位高于自己和马士英。 自己也就罢了,还有谁能比南京兵部尚书的地位更高? 莫非是厂卫的人? 那这个年轻士子又是何方神圣?看他年方弱冠,蓄着胡须,肯定不是太监,是京城中哪家贵戚公子?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啊?”阮大铖想到了自然就要问,否则就不是被贴了弱智标签的阮大铖了。 徐梁扬了扬嘴角:“国姓。” “喔!原来是宗亲,失敬失敬!”阮大铖爽朗笑着,突然发现马士英一副小媳妇模样在桌布下面偷偷拉自己的袖子,大为不解。 好在他还没有蠢到直接去问,只以为马士英告诫他与宗亲保持距离。 ——如今陛下对宗亲不太客气,没摸清他是哪边的人,的确不该太过热情。 阮大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徐梁见阮大铖突然面孔冷淡下来,心中却道:这阮大铖真的是秀逗了,当初跟自己投诚的时候,那么轰轰烈烈,这一会儿连皇帝的容颜都记不住了。 这其实也不能怪人家阮大铖,而是他做皇帝,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容貌都会有些许变化,不是长期随王伴架的,时间长了根本就认不出他来。 尤其是徐梁今日白龙鱼服,阮大铖眼瞎自然正常不过了。 你能指望一个见过你一两面的人,长久不见,一直记着你的样子吗? 见阮大铖关键时刻眼瞎,马士英的儒巾下面却已经湿了,暗道:这位爷可不是好惹的,你这般扎扎咧咧,明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