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盟书,没有誓言,沉默扩散,同肆意妄为交织,共同参与对国君尊严的践踏,互相攥住对方的把柄,无人能够全身而退。 氏族们没有看到表书内容,窥见血字,已能看出东梁侯的恨意。 如世子霸所言,这份上表绝不能送出,否则会招来灭族的大祸。但他们不能亲自动手,唯有将消息送出城,引回世子霸。 没有明言却很有默契,对彼此的打算心知肚明。 世子霸拦截上表,当着东梁侯的面烧毁。氏族们默许他的行为,没有任何人出面阻拦。在阴谋和算计中结成的同盟,意外地顺利且牢固。 史官忠实记录下这一幕,无论世子霸还是在场氏族,一个都没有落下。 他们本可以阻止,但无一人动手。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言氏的笔折不断,除非这个家族不存一人,否则真相永不能掩盖。 郅玄的使臣到时,世子霸正命人铺开竹简,由自己口述,代父亲上表。 他的几个兄弟被押在一旁,两人嘴被堵住,发髻散乱,显然同他有过争执。余者全部低着头,或表情麻木,或瑟瑟发抖。 看着他们,世子霸忽然想起公子阳。 自己的同母兄弟,年少时才具过人,在诸国公子间都称得上惊才绝艳。最后却死在昏暗的牢房,死在他太过出色,死在他最敬重的亲生父亲手中。 “提防父亲。” 这是公子阳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世子霸从没有忘,也从不敢忘。 他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也知在旁人眼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阴险狡诈,行事没有底线,为达成目的不惜一切。 那又怎么样? 他活了下来,还将成为国君,抢走父亲手中的一切。 表书写完,世子霸拿在手里,一步一步走向东梁侯。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这一点很少被人察觉,仅有身边近侍才会留意。 世子霸停在榻前,弯下腰,俯视满脸怒色的东梁侯,一字一句道:“父亲,我赢了。” “你!逆子,逆子!” 世子霸笑了。 “你杀了最孝顺的儿子,剩下的只有逆子。自作自受,你活该。” 东梁侯怒火攻心,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因喘不过气,手指抓住胸口,眼球凸出,表情狰狞,猛然挺起身,下一刻重重坠落,在不甘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死后仍不能闭眼,难以瞑目。 城内丧钟传出,郅玄不感到任何意外。手中不停,在绢上落下最后一行字,叠起来装入木筒,用皮绳捆扎,其后走出大帐,亲手放飞信鸽。 目送信鸽飞远,最终消失在天际,郅玄转身回帐,命人召粟虎等人来帐中议事。 东梁国将换新主,应收到手中的战利品也该尘埃落定。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东梁侯服毒,死前众叛亲离。无论在哪种情况下,这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诸侯薨必要给中都城上书。关于东梁侯的死因,不能言明全部实情也不好满纸谎话,只能折中一下,以“暴疾”二字替代。 史官经历全过程,自然不会伪言,真相记录下来,早晚被各国知晓。 世子霸和东梁氏族明知在掩耳盗铃,仍要坚持下去。欲盖弥彰固然可笑,仅存的颜面总要维持。 中都城和诸侯国也是一样,哪怕知道实情也不会当面揭穿。 污浊掩埋在地底,表面始终光鲜。君臣和睦,世子霸被寄予众望。死去的东梁侯无法合眼,却也不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只能沉入黑暗,化作史官笔下的几行字,留存在堆积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