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地面清理干净,罗修冲了个手,手龙头里流出清澈的水穿过他的指缝,他侧耳听见水声掩盖不住的声音,聂儿依旧在呕吐,任由水流淌片刻,他冷静关水。 不多时,等她处理好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罗修站在外面等待她。她满脸通红,罗修问:“还是难受吗?” “好多了,谢谢。”脸上恢复的镇静却遮不住眉眼间的痛苦和悲伤。 罗修用蛊惑的声音忽然道:“需要我帮你吗?” “谁也帮不了我。” “我可以,你把手给我。” 鬼使神差,聂儿被那声音蛊惑,就这么把手递给他。 “不可以!”尖叫声划破寂静。 崔依净急忙推开聂儿,把聂儿护在身后,“聂儿,医生说找你,我刚刚从那边过来,你快去吧!过一会儿,我就去找你。”她如临大敌。 聂儿看着他们,两个人虽然都闭口不言,但他们目光交错让她觉得崔依净是认识这个男人的,聂儿犹豫,既不知道应该参与他们的谈话,也不知道是否该独自离开,考虑得当后终于绕过他们回阿婆身边。 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空气凝滞,崔依净看着他拇指与无名指交互摩挲,她了解他,这是他恼怒的前兆。 “移步谈谈?”她问。 “可以。” 他打开刚才卫生间的门,走进去,依净没有犹豫也跟着进去,里面居然和刚才迥然不同,这又是另一个世界。 聂儿又见到了那个第一次给阿婆看病的那个医生,他说他很抱歉没有早些告知聂儿老人家的身体状况,聂儿听完一阵悲伤,她这些日子当真活得像个傻子,阿婆痛的彻夜难眠她看不见,她只顾着忙着自己的事情,阿婆忽然间变得活泼,她以为只是因为阿婆白天不见她想她,她以为只要拒绝阿婆那些好意,阿婆就不会再为她劳累,她以为的从来不是她看见的事实。聂儿肩靠墙壁,脑海里全是阿婆的笑,阿婆熬的汤,阿婆绣的花,十多年的日子这一秒居然清晰了,一幕幕闪现在她眼前,她伸手去抱阿婆,穿过脑海中的万般思绪,擦干泪眼她才知道这一切只是幻影,竟然只是幻影。 阿婆和她的证件全部都在阿婆卧室的墙壁上挂着,有人专门把要办的手续都仔细告诉她一遍,王阿姨听完那人说的话,自告奋勇要回聂儿家帮忙拿回证件,聂儿很感谢这些邻居的好意,但是她觉得阿婆可能就在家里等着她,她要一个人去见阿婆,阿婆那么疼她,一定不会舍得和领灵人离开,她敢保证阿婆一定没有走。 院落里慌乱一片,阿婆晒红豆的小木板没有像从前那样乖乖立在墙壁边,门口扫叶子的扫帚不知怎么回事躺在厨房门口,厨房门口有一片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医生说骨癌后期阿婆的身体太虚弱,她可能是上厨房的小台阶时一不小心后脑勺着地,直接脑死亡,这可能就是她的死因。聂儿蹲在那摊暗红的血迹一旁,蹲了大半天,她捻指细嗅,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从她的身体里流出的血。 站得太久,她猛一起身眼底一片漆黑,待到视野明亮,放眼望去,院落空荡荡一片,这个家,从此以后只她一人。 风迷了聂儿的眼睛,边揉眼瞳,她边走进阿婆卧室,床上的被子没有叠,皱巴巴一坨,这不可能是阿婆的卧室,她这么爱干净,这么整洁的一个人,这么会不叠被子,她剥的核桃还在原处,聂儿唇角染了笑意,她的阿婆没有吃核桃,全部都给她留着呢,她的阿婆终于把核桃都剥完了。 聂儿坐下,身后是阿婆的挑绣喜鹊枕头,软绵绵的在她身后,像是紧紧拥抱住她,企图安抚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孩子。 聂儿拿起一颗核桃仁小心翼翼放进嘴里,舌尖尽是苦涩,没有人告诉过她核桃是这么苦涩,一颗又一颗,核桃填满她的嘴巴,她一向平静柔和的面孔突然变得疯狂,一把抓起桌上的核桃继续往已经填满的嘴里塞…… 证件包里有她需要的所有证件,她伸手拿出阿婆的东西,顺带掏出一封尚未启封的黄皮信,信封上没有落款,聂儿却明白这封信一定是给她的,阿婆是个聪明人,既知前路,又怎么会不给她留话。 “聂儿,我的小聂儿,落笔不知,我竟然许久没有和你这么好好说话,小聂儿,如果这封信正在你手中,那我应该已经离开你了,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你会大哭一场,如果你害怕一个人不能解决我的事情,那你就去找鸽子姨母,如果她也不在,那她一定安排了其他人帮忙,聂儿,不要害怕没有人陪伴你,你只是不知道有他们的存在,太多人默默守护你,所以,你不用害怕前路。聂儿,我这一生被罪孽压得喘不过气,只有看见你天真的笑脸我才稍微能展露笑颜,可是转念一想,我没有资格重获幸福。我的聂儿,我没有告诉你,为了不让任何人找到你,我和所有亲人切断了联系,这究竟是对你的保护还是伤害,我也分不清,但是我知道如果你母亲在你身边,她也会这样做。你被送来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母亲,她把你交给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当时就在想,我怎么会生下这么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