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海叹息:“我罚她,是因为她思虑不周,竟被男子煽动,与人私奔。女子在外面临的危险,还有因私奔将要面对的指摘,都比男子更甚。青帘派也好,魔教也好,我担忧的从不是出身,你可明白?” 见顾非敌依旧皱着眉,他无奈道:“罢了,等到将来你为人父,自然会懂得。” 顾非敌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默默闭嘴,什么都没说。 “回去歇着吧。”顾若海道,“我让他们备了红豆糕和桂花醪糟,少吃些,晚餐有江鱼。” “父亲……”顾非敌低声唤道,“……还有一事。” “你说。” “我在魔教时,见到了魔教教主。”顾非敌说着,从怀里摸出那张信笺,双手递上前,道,“他让我将这封信交给父亲。” 顾若海的视线落在信笺的字迹,又缓缓移向落款处的那丛翠竹。 许久,许久,没有任何动作。 顾非敌疑惑地抬眼去看,却无法在自家父亲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直到窗外骤然响起一阵晚鸦鸣叫,顾若海这才回过神,伸手从顾非敌手里接过信笺。 “你先回去吧。”他道。 顾非敌颔首施礼,缓缓退出顾若海的房间。 临出院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道渊渟岳峙的身影依旧矗立在厅中,一动不动。 …… 宿殃当晚睡得并不好,心里总是压着一股没来由的焦躁,周围稍有响动他便会被惊醒。 天色渐亮,他一脸疲惫地翻身起床,决定暂时不睡了,等中午再补一觉。 梅十三端来早餐的时候,范奚终于醒转。 他抱着衾被一脸懵懂地看向宿殃,半晌才反应过来,蹭地从榻上跳了起来。 “你竟真的来中原了!”范奚惊讶道。 又看到宿殃身上穿着的腾云阁服饰,他瞪大了眼睛:“顾非敌带你回腾云阁了?” 宿殃道:“没有,他回家送信,让我在这里等他,之后我们要一起去一趟西南。倒是你,和蒲灵韵的事,看起来不太好办?” 范奚苦笑道:“何止是不好办,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灵儿当初也是回腾云阁传口信,却直接被顾盟主罚了闭门思过,还不知有没有受到责骂。我请见盟主,却一直吃闭门羹……” “顾盟主不同意你们的事情?”宿殃有些担忧。 “应是不同意的。”范奚颓然道,“青帘派毕竟只是小门小派,说好听些是亦正亦邪,说难听点……呵,江湖都叫我们墙头草,你也应当听说过。” 范奇听到这话不满了:“二哥,你怎么能这样灭自己志气!如今大哥开始帮着父亲管事,会越来越好的!” 范奚嗤笑一声:“大哥?这江湖上哪有左右逢源的好事,偏他就以为我青帘派能当块金元宝,人人都喜欢呢……” 宿殃已经没有心思去听青帘派的家务事了,他现在更加担心顾非敌。 如果顾盟主连青帘派都无法接受,那他这位魔教圣子……还是个男人,又怎么可能得到认同,与顾非敌长长久久? 他知道,这种情形即便是在现代,家庭这一关也是很难过的。更何况,这里的背景是以传宗接代为要务的古代。魔教教主对他的放任让他之前都太过松懈,没有注意到,他与顾非敌其实已经走到了一座不得不翻越的高山脚下。 ——而他竟然决定不进腾云阁,将压力完全甩到了顾非敌身上。 “嘿!回神了!”范奚忽然叫道。 宿殃从思绪中醒来,试图安慰自己:没事,顾非敌这次回家,只是去送一封信,并不是立刻就要向顾盟主坦白什么的,所以应该不用担心……吧? “不说了。”他扯了扯嘴角,“先吃早点。晚些时候,你有什么安排?” 几人在餐桌边坐下,范奚撇了撇嘴:“我得回我住的地方收拾一下,再去腾云阁递拜帖,下午还要去做工。” 宿殃诧异:“做工?” 范奚道:“不然呢?我在阑阳停留了二十几天,当时带的盘缠早就花光了。不做工,等着流落街头当乞丐吗?” 提到盘缠,宿殃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从没为花钱的事情操过心。于是他立刻扭头去看梅十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