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可不是,谢大人虽还有体温,心却已经冷了。沈越霄斟了杯酒,稍微抬手一指对面弹曲的琵琶女,大人认不认得她? 谢玟抬眸端详片刻,经过童童提醒,脑海中似是而非地想起一个身影:我在鹿鸣宴上见过她。 不错。沈越霄道,这正是状元郎的那位红粉知己,当年京城风言风语,说琵琶女的头面首饰,全都换了金银供他读书,一个绝顶的歌女,竟要倒贴体己钱给男人。锦衣状元郎怕是辜负不了美人恩,要纳风尘之人为妾了。 当年的状元谢玟思索须臾,何逑? 正是他。沈越霄继续分享前几年津津乐道的韵事,全当给帝师大人解忧了,然而这位叫绿玉的琵琶女闯进宴会上,问何逑要一个说法时,几乎被打死在门外。何逑这个混账已经要娶名门闺秀为妻了,自然不会让一个琵琶女与自己的妻子同一屋檐这些事原本帝师该知道的,只不过那时候你跟陛下 我们在吵架吗?谢玟问。 岂止。沈越霄做了一个不忍回忆的表情。当时我以为绿玉会跳河轻生、会寻死觅活,就如同古今多少话本中言中的那样。但她第二日便妆发齐整,拖着伤体重新坐到了这里。如今何逑官途破败,而她却千金难求一曲,不将男人放在眼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玟愈感不对劲。 咳,沈越霄喝了一口酒,笑着道,下官是想告诉谢大人,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很多事不值得你伤心,人应该惜取眼前,不必沉醉在往日的幻影里。 你是萧九的心腹,谢玟看了一眼他,你说这种话的意思,是叫我不用跟小皇帝顾念旧情吗? 噗沈越霄连忙捂住嘴。 我知道了。谢玟一脸正色地道,仿佛听进耳朵里了,那些虚情假意,我早就不愿意跟他提及,既然如此,今日便安排一匹快马,有沈大人掩护,我一定能逃脱这天罗地网 不是不是!沈越霄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要不是怕摸到肩膀被皇帝砍了手,他都想揪着谢玟的肩头晃晃他的脑袋,看谢帝师那个聪明至极的头颅里都装着些什么坏水,我是想让谢大人想明白,旧日的恨都该放下! 爱之深,责之切。谢玟淡淡地道,他拂落沈越霄的手,我不恨他,我只是遗憾。 沈越霄微微一怔,欲言又止地道:其实陛下这三年也不好过。 是么。谢玟轻轻地问,他从小没少受苦,年幼的时候尚能坚韧不拔,纵然我不在 大人这样想就是大错特错了。沈越霄忍不住道,陛下在我等外臣眼中,虽然难以揣测,冷酷无情,但天子哪有不无情的?他其实是个有魄力有智慧的圣君,只是离了帝师之后,我总觉得谢大人死了之后,陛下好似也在慢慢地耗尽力量,向消亡的方向趋近了。 我还活着。谢玟看着他道,你怎么整天这么说。 沈越霄在心里悄悄想,他最近很有人鬼情未了的灵感,嘴上却道:我总觉得,就算谢大人跟陛下意见分歧、朝野动荡时,帝都的日子也没有这三年这么难捱过,不光是我这么觉得。 他不过是又暴躁了一些。谢玟口是心非地说着。 沈越霄摇了摇头,仔细地劝说道:就算帝师心怀芥蒂,也无法否认,陛下对你终究是不一样的,对你的情意、对你的缠绵痴心 谢玟越听越不对劲,他蹙眉道: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多轻佻的词挂在嘴边。 沈越霄登时话语一噎,摸了摸鼻尖,嘀咕:轻佻吗?我已是京都众多笔者中行文最庄重的那个了。 他的声音太小,谢玟没听清这人在念叨什么,他挽袖意欲倒酒时,案上的酒水却被另一人率先换下,以茶相代,郭谨郭大监俯首帖耳,改穿常服,像是寻常人家的家奴一般侍奉左右,妥帖道:陛那位吩咐,不让大人碰酒。 谢玟倒也不抗拒,任由他换了茶水:说是什么都听我的,这时候倒让你管得严了。 郭谨擦了擦额头的汗,原本冷冰冰的脸都绷不住了:主子是怕大人饮酒误事,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大人原不该来这地方,要是让主子知道了 他是?沈越霄虽然是心腹之臣,但也只认得崔盛,而对这位常常处理脏活的内官大监没有细留意过,他碰了碰谢玟的手臂,还不待对方回复,又恰当地想起如今帝师大人的处境,压低声音惊道:不是说我陪你散心吗? 是啊。谢玟小声跟他道,但萧九毛病多,啰嗦麻烦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