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玄给温初弦的聘礼,成山成堆,莫说十里红妆,便是二十里、三十里亦够了。 温芷沅和谢灵玉婚前有肌肤之亲一事不光彩,温老爷和何氏商量了一下,还是不打算单独办婚仪了,就让温芷沅跟着温初弦的迎亲队伍,一道嫁去谢府。 二女同嫁,光耀平分。 温初弦和温芷沅都被关进了绣阁,一日十二个时辰都不准见外人,磨性子待嫁。 只那日谢灵玄的马车忽然来接温初弦,说是香染居建好了,邀她前去一观——那铺子在张家获罪后便落到了谢氏手里,谢灵玄帮她重建好了,放到聘礼里。 温初弦不想去,提起香染居她就像心头扎了刺儿一样疼。 香染居已经被烧了,再怎么重建都是伪造的,毫无用处。 可谢灵玄的邀请,怎由得她不去。 马车中,两人相对无言。 温初弦冷淡着神色,对谢灵玄哪有新婚夫妻那股热乎劲儿。 谢灵玄今日一身天蓝色的缎斗篷,看起来很是清爽倜傥。 他主动握住温初弦的手,低问,“我又哪里得罪了弦妹妹,叫妹妹这般冷面不理人?” 温初弦道,“没有。” 他道,“那便好。” 温初弦抬头,一双妙目欲把他盯穿。 可他神色间坦坦荡荡,连一丝阴险之意也无,仿佛不愧不怍。 如今的临江街已尽焚为焦炭,谢灵玄撇去其他铺子不理,单单为她重建了香染居,室内一事一物莫不如前,甚至更豪奢富丽些。 只是在一片断壁残垣间,就这么一间铺子兀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孤独感。 谢灵玄柔声道,“弦妹妹从前有的,我都悉数给妹妹了。盼妹妹以后能和我夫妇一体,同心同德。” 温初弦毫无反应,从他怀中脱开。 他却忽然轻轻嘘一声,引温初弦的头一转,叫她正好从马车的窗隙里看到东西。 却是全哥儿。 全哥儿在私塾上学,只见窗外是刚刚下学的全哥儿,以及两个背书囊的佣人,穿行在人群中。 平时接全哥儿的马车,却不知哪去了。 温初弦一怔忡,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欲下马车,谢灵玄却冷漠地拉了她手。 长安城自古便是无上繁华,车马轿辇,连属不绝。今日本是个极晴好的天气,此刻艳阳却被浮云遮蔽住,地上处处皆是惨淡的阴影。 一滴满是凉意的汗,自温初弦苍白的鼻尖上淌下来。 她仿佛被慑了魂般,一眨不眨地盯向窗外,但闻嘶嘶几声尖鸣,一匹疯马忽然越过受惊的人群,凶蹄径而朝全哥儿踏来。那两个佣人护不住全哥儿,任全哥儿摔倒,流下一地的血。 全哥儿登时大哭。 “救人了救人了!” 有人大喊道。 温初弦飞奔着就要冲过去救弟弟。 然谢灵玄那只清隽的手,有力的骨节,却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任凭她怎样挣扎,咬、拽、摇,他都纹丝不动,如古井死水般看热闹。 温初弦哭得痉挛,苦苦哀求他放过全哥儿。她的手腕已经被勒得红了,簌簌的泪花滴在上面,如水洗的一般。 外面乱成一团,全哥儿是否被救走了她全然不知。 谢灵玄扬手,将马车的窗户关住。 一片混乱的喧哗中,唯有全哥儿的哭声触耳惊心。 他拂她带泪的面颊,“弦妹妹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妨直接问我。巴巴跑到码头边调查,还到长公主面前告发,是想跟我鱼死网破么?” 昏暗的厢篷里,他手上还有最后的一丝余温,其余地方皆是凉的。 温初弦瞪大眼睛,泛起红丝,颤颤仰视他。 “我不敢了。” 她怔怔说,一字一顿,似已完全绝望,“你放过全哥儿,我再也不敢了。你要娶我,我就嫁给你。以后你是谁也好,我再也不管了。” 他淡薄地扬了扬唇,随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像揉个狼狈不堪的小宠物。 “多谢弦妹妹体谅。” 他终于放开了她。温初弦不顾一切地冲下去,冲到那片血泊里,抱起了全哥儿。然后叫了马车和郎中,把全哥儿送回府。 全哥儿满脸都是血,看上去很吓人,实际伤得却并不重,只是擦破了点皮。 那些血是看护他的佣人的血,那佣人半只手臂都被疯马踏骨折了。 温初弦晓得,这是个警告。 若是她敢继续查探他,抑或是和谢灵玉勾结在一起,逃婚,揭发,不老实,下次死的实打实就会是全哥儿。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