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丰茂摸到了一手的血,顿时慌乱起来,一边扶着他往旁边小巷逃一边急切问道:“伤到要害了吗?” 季别云摇摇头,虚弱至极地答道:“万良傲死了……知会卓安平。” “他娘的……”戴校尉用骂人来让自己镇定下来,“我这就去,你呢?” 他实在是走不动了,索性停在小巷路口,推了推戴丰茂。 “他们只是一盘散沙,不会费劲来找……找我的。”他断断续续道,“你不用管我,小心为上。” 眼见着戴丰茂迟迟不走,他心中焦躁却碍于伤势发泄不出,只好说了句狠话:“再不走我们都得死。” 戴丰茂终于离开,季别云缓了片刻后独自朝小巷深处走去,步履踉跄。路过一间废弃的民宅,推开腐朽木门进去,在荒凉的院子里找了个角落,脱力倒下。 他还不会死,只是再也折腾不动了。 从出征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而他从始至终都没敢松懈过分毫,此刻终于找到了休息的机会。 季别云徒劳地喘着气,倚在墙边,视线刚好能看见城墙旁的一座望楼。 狗屁的江山社稷,要不是百姓无辜被牵连,他才不愿管。谁家的江山都与他无关,明家的还是万家的有很大区别吗? 他现在只想回到悬清山,最好回到是名院里,一醒过来就能见到观尘那张脸,对着他说话也好念经也好,只要能听见那和尚的声音他就满足了。其实不在悬清山也行,随便找个远离宸京的清静地界,就他们两个人过日子。若自己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就拉着观尘去其他地方看看,走遍南北每一处好风光。 他想象着自己与观尘在一起的模样,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笑过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傻。 隔壁院子的树枝跨过墙伸到了这里,一阵寒风吹过,一片枯黄的叶子晃晃悠悠落了下来,正掉在他怀中。季别云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混乱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诗,是他小时候学过的。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冬天就快来了,以往在戍骨城的每个冬日都只会带来痛苦,但今年不一样,他甚至开始期盼。多冷都无所谓,总归有观尘陪着自己。 他记挂着还在远方等待自己的好景,视线中的望楼却忽然挂上了一面巨大的白旗,在风中飘摇。 戴丰茂成功了,再过不久援军便会赶来。 季别云终于能放心地闭上眼睛,他不得不睡一会儿,只希望梦里能见到某个和他吵了架的臭和尚。 * 万良傲死后,叛军不成气候。无人能继承万良傲的野心,终究不敌宁远军的进攻,节节败退。不出两日,穹水以南已被宁远军全部收复,且大军乘胜追击,渡水北上。 季别云被接回大营之后过又开始养伤,军医对他已经无话可说,只是在处理好伤口之后语重心长地问他还想活多少年。他从前都是不要命地活着,只求能活到为柳家翻案的那一日,可如今被这样一问,他终于开始害怕了。 季宅里煎药的炉子还没扔,那些药方子也都要跟着自己好几年,他实在不该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好在这场仗已经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再过不久就能班师回朝了。 然而在渡水之前,他突然收到了一封密旨,元徽帝召他单独回京。圣旨中并未提及所为何事,也未解释为何单单让他一人先回去,但他怎么会不知道元徽帝意图,这是要秋后问斩了。 想来也好笑,三位将领之中元徽帝偏偏认准了是他抗旨……对他如此了解也实属不易。 季别云一身的伤才开始将养,便不得不又踏上千里跋涉的路程。 与他同行的只有卓安平,他不放心那熊孩子在自己视线之外蹦跶,强硬地将人也捎带了回去。 一路上又同去时一样日夜兼程,但他心中竟无比安宁。 让他们撤兵的那道圣旨从头至尾只有三人看过,因此天下人根本不知晓大梁皇帝曾试图议和割地,只知道宁远军诛杀了万良傲,将大梁国土再一次收回囊中,故而元徽帝的面子终究是保住了。 季别云也不怕被治罪,他抗旨抗得偷偷摸摸,皇帝想治他的罪也找不到由头,只能忍气吞声,还得在战后奖赏他军功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