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好好吃药!我从来不剩也从来不偷偷倒掉!” 慧知看着柳云景生动的脸,却走神了。 他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信挡灾之说,可若是不信,那他曾在佛前祈祷柳少爷平安的愿望又作不作数呢? 夏日的暑气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屋外蝉鸣也从未停止过。 灵州与宸京的夏日其实并无多少区别,至少蝉鸣声永远都是那样聒噪。然而事隔经年,当初捧着白瓷盅喝着乌梅汤的两个小孩,如今已被尘世雕琢,变了成另外模样。 季别云的身量终于够高了,也没有人再逼他每日早起练功。而观尘也从沙弥长成了如今的高大模样,也不必再寄人篱下。 然而有一些事情是始终不变的。 “云景。”观尘轻声唤了一句,仿佛在温习这个称呼。 季别云心头一颤,像是承受不住似的闭上了眼,搭在桌角的手用力抓紧,指节都泛白。 他有多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小时候你问我信不信出家挡灾一说,我始终没给你答案,这几年来却一直没忘过。”观尘道,“我如今终于有了答案,你要听吗?” 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不敢说话也不敢点头。片刻之后,他听见有衣料摩擦声响起,随即脚步声向他逐渐靠近,停在了面前。 观尘的声音离得很近,也放得很轻:“我不清楚挡灾是否灵验,但或许我的命和你的命已经绑在了一起。” 季别云脑袋本就眩晕,话音一落几乎撑不稳桌角,双眼睁开的一瞬间猝不及防朝一旁倒去。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臂膀。 少年散落的头发如同一片云雾倾垂,观尘的手背被发丝扫过,带起一阵极轻的痒意。他垂眼俯视着季别云虚弱的模样,却忘了少年从来不是娇柔之人,顷刻间,一只手更加用力地反抓住他,一双凌厉决然的目光也抬了起来。 季别云以弱者的姿势望向他,整个人却像一把淬着寒光的刀。 “不可以。”少年斩钉截铁,“我们的命不可以绑在一起。” 观尘一瞬不瞬地看着少年,思绪分成了两半,一半想问原因,另一半却沉溺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无法抽身。 “为什么?”他问道。 季别云眼里含着一层浅浅的水光,语气却依旧坚决:“我不能让你死。我死过一次,之后的路再难走我都不会退缩,可是你不能死,别把性命和我绑在一起……你还有悬清寺,还有佛祖,还有那么多东西在等着你,不要再踏入泥潭了。” 观尘任少年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忽略了疼痛。 他想,季别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面对他时总是带着内疚。可是季别云有没有想过,很多事情他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那颗心。 “在灵州的那三年是我真正活着的时光,我不愿它就这样消散了。”观尘认真道,“我们相识多年,你应该明白,我是为了重现一场梦境可以什么也不顾的人。” 季别云的确明白。 在灵州时,慧知尚且年幼便已经处变不惊。那时候的柳云景更加年幼,虽看不明白慧知这个人,却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是个清醒且冷漠的人。对世界有着抗拒,只有真正认可的事才愿意去做,并且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回头路。 观尘更是如此。表面上看着亲和又慈悲,然而对一切事物无差别的亲和慈悲,何尝不也是一种冷漠。 这人就像是灵州那场雪,寒冷彻骨。偏偏对上他时,又在他掌心化成了温凉的水。 观尘不愿承认身份时,季别云觉得委屈,此时承认了,他又替对方感到委屈。 他的病没能好彻底,情绪大起大落之下晕眩又逐渐加重,但他不想去管。 “我带你走吧?”他又痴了,说起了胡话,“我把你从这里偷出去,我们什么也不管了,找个偏僻的地方住下来。你若还想念经,就继续当你的和尚,我就住在你隔壁房间,每日都去找你玩。回灵州怎么样?你把我藏在灵东寺,我什么也不用管了,不用报复仇人也不用跟别人勾心斗角……我给柳家人都立碑,每天去坟前挨个磕头,他们可以原谅我的……不会怪我自私的……”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