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尘写字时与平日里判若两人,周身的锋芒气势从那层无欲无求的壳子里冲破,笔锋在纸张上闪转腾挪,两行笔走龙蛇的字很快显现出来。 ——忠臣危死于非罪,奸邪之臣安利于无功。 这句话季别云曾在书中读到过,如今瞥了一眼便明白了。 若这一次充州刺史没有与御史台产生矛盾,很可能会继续在这一方土地上为非作恶,直至擢升至京,继续祸害更多人。清白之臣终将因清白而与得道奸臣势不两立,从而遭谗获罪。 但凡心中还有道义的为官者,想到这层时只会觉得胆寒吧。 而充州官员若此时还不肯站出来,那这两句话以后还会继续应验。 观尘要他去点拨充州官员,这一层是恩亦是柔。至于那些本就不干净的县令,便以他宁远将军的身份施压,是威亦是刚。 季别云思绪转得飞快,却愈发心惊。 平日里,观尘在悬清寺只钻研佛家典籍吗?那又为什么竟懂得权术计谋? 他定了定心神,道:“我这就让人出去探查,不提圣意,只撬开那些县令的嘴。若得了一两句真话,开了一道口,百姓自然就不再躲避了。” 脚步匆匆走到门边,季别云又倏地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观尘。 观尘之前说过还会帮他的忙,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他心中感动,但又说不出其他话来,自己已经欠了观尘太多了,想要还清或许要等到下半辈子吧。 或许一句谢谢不足以说清他的心情了。 他纠结着迟迟没开口,观尘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将新写的那张纸也揉成了一团,语气无奈道:“去吧。” ** 季别云很快交代了下去,他无事可做,又不愿煎熬干等着,索性躲进柴房里,盯着四处的血迹发呆。 这间柴房已经变成了刑房,谷杉月和被擒的刺客都被转移到了其他房间。 那刺客在此处被用了不少刑,现在只剩一口气吊着,却什么也不愿说,此时正在旁边的房间昏迷着。 没过一会儿观尘也进来了,在他身边站定,也学他靠着墙。 季别云头也没偏,闷闷问道:“你算算,要等多久才会有消息?” 观尘答道:“最快今日,最迟不出三日。”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显得有些无力。 “方才写的那两句话……你一个和尚还看术势之书,打什么主意呢?”季别云半开玩笑道,“难不成悬清寺也尔虞我诈?” “施主说笑了。”僧人答道。 门外有不少士兵守着,这间屋子墙壁和门窗又都薄。为了不被听到,季别云转过头去,放轻了声音问:“喜欢权力?” 观尘一派坦荡,“不喜欢,只是少时看的书比较杂。” 季别云又将脑袋转了回来,继续盯着地面的一片血迹。 “其实你当个和尚挺可惜的,”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若是还俗后走仕途经济这条路,必将前途无量。能看清时势,性格又沉着冷静,不像我常常意气用事,论入仕你比我适合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观尘忽略了前面那些话,只针对最后一句答道:“施主何必妄自菲薄?” 这是在跟他装傻呢。 季别云品了品那声“施主”,忽的发现只有旁人在场时,这和尚才会捡起这些客气疏远的称呼。他没来由地一阵开心,也不计较对方跟自己装傻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