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没过几天,能活到九十九的盛芸明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郑可心的姨妈没活到六十岁,熬过死气沉沉的冬天最终没能熬过生意盎然的春天。 姨妈留话说落叶归根,于是子女把骨灰坛子带了回来,苏瑛玉之前匆匆跑去医院,见到的终究是最后一面。 这年四月依旧有风,用来压窗帘的字典照旧会被掀翻到地上,新学校的教室外对着几棵海棠树,远远望去,像是看到了徐高的窗口。 世上的教室黑板桌椅或许都相近,只是换了一拨人就换了新的故事。 这里海棠开得很好,只是没有玉兰。 相比徐高的教学氛围,这边的课上环境有点像是过家家,不怪郑可心这样想,在徐高老师基本都是跳着讲题,讲到的也不会啰嗦简便算法,直接从易错点往外延伸。 这里的老师则会不厌其烦的问:“——都会了吗?会了是吧,行,那我换个数你们再算一遍,就按我刚教的步骤。” 实在是有点神奇,然而大家该做错还是做错,之后趁老师不注意抓郑可心的得数抄。 郑可心能看得出,这间教室里埋头苦干的很多人,都是在辛辛苦苦做着自欺欺人的无用功,着急和害怕是真的,学不进去和演戏也是真的。 但无论是她,还是心照不宣的老师们,都不能戳破任何人紧绷的面皮,在能力已经无力回天的当下,成绩只能依托于负隅顽抗的自尊,人还在挣扎,才有依托运气转圜的可能。 高三生取消了课间操,利用这段时间考察语文背诵内容,有天印刷室出了问题卷子一直没来,来看自习的语文老师随口翻开书给大家念了一段。 是杨绛的《我们仨》。 语文老师念:“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岁末,锺书去世。我们仨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郑可心从习题册里抬起头,周遭看了一圈,大家都低着头在做作业,她独自听老师念完书,侧过脸看向窗外,天上没有彩云,五月初林城一夜入夏,从二十六度升上三十四度,空中唯一一块云遮挡着太阳,从地面望去是黑白金三色。 阳光并不灼人,五月的人间也不比四月天逊色。 同桌抱着卷子从办公室回来,侧头问郑可心:“刚老师说什么。” 郑可心稀里糊涂的答:“多情自古伤离别,此去经年,良辰好景虚设,无人说。” 同桌:“啊?《雨霖铃》了?默写完了” “没有,老师只是读了一段闲书。”郑可心摇摇头,换来同桌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很快就是这年高考,郑可心分到了之前的考点,最后一门结束的时候在锦鲤池旁许愿的人换成了一个男生,男生倒是没说什么香火,而是投其所好的念叨着——“大仙保佑,鱼食管够。” 郑可心默默听了一会儿,忽然察觉自己在等什么,连忙僵硬的转身离开。 这一年,她很少会想起许念念,因为忙,因为累。也或许是因为不敢留有时间去想,所以逼着自己忙,逼着自己累。 如今又一年过去,她回头细数那复制粘贴的三百多个日夜,发现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