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私生子还小,没展现出来让仇振信乐开花的聪慧时,周围人都顺从讨好着仇扶烟,她习惯了这种高位。当她的地位开始岌岌可危时,这份顺从恭敬就变成了质疑推脱,以她的玲珑心思怎么会看不明白人情冷暖,厌烦、恼怒、恶心、失落诸多感受,让她脾气愈发急躁易怒。 身后男人给她擦头发的动作很轻柔,刚她误会他,他不气反笑,带着纵容的意味。 “夏仲斯。”仇扶烟突然叫他。 “嗯?”夏仲斯在给她擦滴水的发尾。 她头发长,但他的动作半点没有弄痛她,仇扶烟抿唇,问他:“你是不是就没生过气啊?” “怎么会。”夏仲斯笑了笑,给她头发擦得半干,他拿了吹风机试温度,“佛都有忿怒相,我怎么会没生过气。” 他吹风机拿得不远不近,暖风薰人,仇扶烟舒服地眯眼:“那你上次生气什么时候?” 脾气好的人和脾气坏的人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都能记得上次生气是什么时候,一个是因为生气太少,一个是则因为生气太多。 比如仇扶烟,上次生气就是五分钟前。 “四年前吧。”夏仲斯回她。 四年前? 仇扶烟想了想,“核电站那次?” “嗯。”夏仲斯不奇怪她知道,毕竟要是没把他调查清楚,仇扶烟不会放心他在她身边。 也是因为这次事故,第一次他来,仇扶烟要求他血检。 核电站那次是个大事。刚来梧城前两年,彭右春还做正经工作,是核电站的杂工,荒郊野岛、杳无人烟,与社会脱节跟监狱似的,闷也要闷死。 人具有社会属性,真怕彭右春这么下去精神状态出问题,毕竟他给夏仲斯发的短信里“疯”、“救”、“吃”、“死”是最常见的字。 比如;“我要疯了,前两天又有人检查出病了,仲斯啊你救救我,你再不给我带百味居的卤鸭腿,我就要死了。” 或者:“仲斯救我啊,临死前再让我吃个百味居的卤猪尾吧。” 夏仲斯那会白天要工作,晚上还要上夜校,想办法抽出来空闲时间,就买些他短信里要的卤味去看他,陪他几天。 核电站建在海边,阴云常布,海浪灰黑浑浊拍打铁黑色的水泥墙。那天突然彭右春被安排上夜班,夏仲斯就在办公区的楼下等他。 往日总是死寂冷酷的厂子里有人大喊起来:“泄漏了!” 不知道是谁失职,核电站的蒸汽运输管道松动了一颗螺丝,高达几百度的高压蒸汽瞬间逸出,毫无疑问能把整个楼层的人瞬间全部烹熟。 人都站在楼下,没有人动,因为现在救人已经来不及了。核电站相关事宜在社会属于半隐身状态,人们对此了解不深,也就不明白这里的沉寂与冷酷。 大楼前,夏仲斯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手机铃响,是彭右春,但那边没有说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手机连接着两片空间,却只有沉默。 能打电话,或许,还有救。 夏仲斯不知道楼内蒸汽逸散多少了,但他必须上楼。 “谁知道漏了几个管道,叁楼的螺丝可能也会有松动。”旁边面庞漠然僵硬的老员工看过来,“都不能保证楼里是个什么样,进去直接碰上蒸汽人就跟馒头一样蒸熟了,你想清楚。” 夏仲斯不是不怕,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还是朝大楼跑去。 有新员工在他身后大喊提供线索;“还能打电话说明他不在六楼。” 六楼是事发楼层。 楼内逸散的蒸汽弥漫,温度奇高,蒸得人全身发烫、头晕目眩,夏仲斯找到彭右春时候,他正躺在五楼楼梯口铁门前。 事发前,六楼厕所太脏了,彭右春嫌弃的要死,去楼下上厕所,正打算上楼时候蒸汽泄漏,电光火石他关上楼层铁门,只是被已经逸散过的高压蒸汽冲到,导致毛细血管扩张,供血不足而晕倒。 但再在楼里这么高温蒸下去,脑部供血严重不足可能造成脑死亡,或者说会成植物人。 夏仲斯抱着他下楼,出了楼门,海边阴冷的空气迎面一拍,彭右春恢复了些意识,如大梦初醒、再见来世,他捏着夏仲斯的衣服号啕大哭。 “仲斯救我啊。”这话从小到大彭右春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有时候是嬉皮笑脸,有时候是被人揍的鼻青脸肿。 这一声不一样,渗着惊心的恐惧。 夏仲斯也是这一刻才回魂,高温中他大脑也几乎停止运转,他低头笑笑:“没事了。” 令人骨冷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事后处理。那天到底是哪个负责人玩忽职守,导致螺丝松动,酿成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