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们也看出他状态不佳,劝他干脆彻底休息两天。 盛席扉于是彻底停下自己的工作,专心做秋辞托付他的事。只有在给秋辞写破解程序的时候,他才能略微安下心来。这种安心来自两个方向,向后有种赎罪的心情,向前则充满期望——程序写完了,才好再联系秋辞。 他心里隐约是明白的,秋辞永远不会主动找他。 做完最后一轮手动测试,确定无误了,盛席扉揣着烟盒去了阳台。他这几天烟瘾大涨。 可是烟衔进嘴里,却忘记点了,舌尖失神地在过滤嘴上画起圆圈。 他初中就接触网络安全,很注意在网上保护个人隐私。可他现在实在没办法了,身边没有任何人可说,只能上网匿名提问:一时冲动亲了好朋友,怎么办? 每一个字都被陌生人们揪出来做阅读理解,何为一时,为何冲动,如何亲,多好的朋友,等等等等。像被扒光了围观,责备辱骂亦有,盛席扉全不在意。他积极配合着,跟好心或不好心的陌生人一起举着放大镜在自己身上找线索。他是真的很想知道正确答案,他也想知道,能不能算“一时”,为什么会“冲动”。 他能回答其中的一部分疑问。 如何亲的?先是嘴唇碰上去,软软的——并不像有些人揣测的,对方抗拒着,而他强迫着。并不是。如果那双嘴唇不愿意,它们就会像平时不高兴时那样抿起来,那他贴上去时就不会那么软了。 他现在能一帧一帧地回忆起那个吻,相比它发生时的混乱与混沌,事后回放起来竟是如此清晰。他能记起自己逐渐挨近时,那双嘴唇之间始终是留了一条缝隙的。所以他用舌尖只轻轻地在那条缝上左右游弋了两三下,就极为轻易地进去了。 他想起自己当时竟然伸了舌头。又被丢进热油里煎了,两只大手使劲儿挠自己的头发。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竟然敢伸舌头。他竟然把舌头伸秋辞嘴里了。 也并不像有些人猜想的,他是靠身体优势压过对方的推拒——虽然在身体优势这方面有一半对。 当时秋辞的手诚然是推在他胸前的,却没有用力。事实上,那一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都是软的,那整个躯体贴着他的前倾软软地向后倒去,躺进他的臂弯里,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呜”和“嗯嗯”。 回忆这些时,那一盅文火熬着的情愫里又添了一味黏腻甜美的香料。 还有人问他吻技好不好,说这是关键问题。盛席扉皱着眉头思考,回答不出,这种评价不能由他自己来说。 是多要好的朋友?这个问题盛席扉能想出一条又一条:我这辈子最困难无助的时候,是他在我身边;他工作不顺心躲着人,是我把他带出家门;我们虽然平时不常联系,但是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我们打电话能打两个小时还意犹未尽;发生这种事,如果另一个当时人不是他,我肯定早就找他倾诉去了,而不是傻乎乎地在网上提问。 想到这里,盛席扉感到深刻的讽刺,并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明了,如果秋辞是女生,就根本不会有这次“一时冲动”的亲吻,他会早早就对秋辞展开追求,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所以根本不是“一时冲动”。 为何每每看见星星会想起他,看见月亮也会想起他?吃到好吃的东西想起他,听闻有趣的轶事也想起他?就像此时看到楼下的迎春花开了,想要拍照发给的还是他。 他每次去见秋辞都那么迫不及待,连峰峰他们都觉出异常;他老以为自己是因为开上法拉利而兴高采烈,现在才想明白,是从见到秋辞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兴高采烈。 那些陌生人都说对了,所有的冲动都是蓄谋已久,所有的一时都已蛰伏多日。 他的内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明亮,也从未如此刻这般茫然。 盛席扉又站在秋辞家的门口,摁门铃时,另一只手下意识握住兜里的优盘,感恩又感谢。 他在逐渐张开的门缝里看到秋辞的脸,心情顿时倾塌。秋辞的脸色竟然那么难看,短短几天,仅从脸颊就能看出瘦了。 秋辞不看他,却依然说“请进”。盛席扉在记忆里穿线,总结出秋辞在礼数方面总是完美得无可指摘。 秋辞走在前面,盛席扉在后面观察他的背影。原来秋辞在家也会穿衬衣,但也可能是专门为了防自己;他的头发比之前更长,发尾不太整齐了,遮住整片后颈;他还光着脚。 盛席扉这时又从记忆里抽取出一幅画面,秋辞光脚穿一双黑色的夹脚拖鞋,两条黑色的皮绳左右地绕过他的脚背,显得脚背特别白;脚之上的小腿也白白的,坐到高脚凳上时,小腿直到膝盖从浴袍的两片下摆之间冒出来,再往上还能往里看,但那会儿实在是不敢了……原来那天觉得不好意思乱看,其实是不敢看,而心里说着不看,其实也已经看了。 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