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军接了电话,喜气洋洋地叫丁伊丽出去。 少年还穿着校服,清瘦修长,面孔英俊,只是略显得苍白了一些。 他给丁伊丽把医嘱誊写了一遍,易军在一旁看着,这手气比起当年易康的狗爬字实在是好太多。 “小槐,不然今天就别走了吧,请你吃饭。”易军说,“小康也正好有假。” 少年放下笔,淡淡说,“谢谢叔叔,不用麻烦了。” “我回家吃。”他说。 “回家吃干什么呀。”丁伊丽立马说,“你一个人住,那屋子里冷火秋烟的,回去只能吃冷饭,你一个男伢,一个人能做什么饭啊,还是留在我们这吃吧。” “小槐啊,你现在是住在嫣以前的屋子里么。”易军试探性问,“那屋子还能住人吗。” 少年已经站起身了,垂着眼睫,“能的。” 他话少,事情办完后就要走。正巧易康提着酒,喜气洋洋进门来,忙拦住他,丁伊丽和易军赶紧把门关了,非叫他留下。 “小槐啊,有个喜事,叔叔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饭桌上,易军搓了搓手。 江槐停了筷子,安静看向他。 “就是关于你爸……江先生。”易军忙改口。 易康和丁伊丽都停下了筷子,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少年。 前几天,江家来人,接他们专门去了江宅。客客气气询问了一下有关江槐这么多年的情况,还给了他们一笔不菲的所谓‘抚养费’,其实说起来。江槐并没有用过他们什么钱,不过因为于嫣去世时,他年龄实在太小,不能一人居住。 于嫣那边的远方亲戚互相推诿,易军留他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江槐上中学后,就开始一直住宿了。 江槐已经放下了筷子,轻声说,“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除去面色有些苍白外,神情平静,看着一切如常。 三人面面相觑,易康说,“这是好事啊……”少年一双漆黑清湛的眸子沉沉看向他,刺骨的冰冷。 易康那句话陡然而止,被卡在了喉咙里。 他第一次在那个冷淡寡言的江槐身上感觉到这种可怕的压迫感。 他独自回了那个空荡荡的家。 他从小到大没有过生日。 以前每年,这个日子对于于嫣而言,是一年里最刻骨铭心的痛苦日子。 “你毁了我一辈子。”于嫣曾说。 她不让他叫她妈妈。 小时候,江槐轻声问她,“我死了,是不是一切就会好了。” 于嫣说,“你必须活着。” 后来,她死了,他还活着,不人不鬼地长大了。 窗外小雨还在下着,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这一天,对他而言,也是很普通的一天,日程表排得很满,少年咳嗽了一声,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他完全没有食欲,眉眼满是冰冷与倦怠。 他不是江家的人,也不需要这个姓氏。这个姓,只是当年于嫣给他留下的诅咒,叫他一辈子记得自己肮脏的血统,记得自己应该是被人唾弃,踩在脚下的对象。 檀附的奖学金非常丰厚,他还做了几份兼职,收入和积蓄完全足够覆盖他的生活开销。江槐的物欲很低,对衣食住行都没什么需求,或者说,以往他方方面面的欲望都很低,有人说他活得像在修道。 晚上淋了雨。他洗完澡,拿毛巾擦干头发,看到,摆在卧室里的那个大号的美乐蒂,忽然觉得很是讽刺。 那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心动成了最大的笑话。 她对他的好,或许也都是假的。 头昏昏沉沉,少年坐在沙发上,闭着眼,黑发耷在白皙的额上。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生病了,头疼也如约而至。 他烧得迷迷糊糊,头发晕胀痛,在沙发上待了不知道多久,感觉自己浑身滚烫,力气似乎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病过了。江槐很不喜欢生病的感觉,小时候是因为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大了,是讨厌对自己身体失去控制的无力感。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在深夜显地格外明显。 和那个晚上一模一样。 她从天而降。 ……少年陡然清醒了过来,门口的敲门声似乎还在持续,一声一声,很有规律,不急不躁。 他打开门,衣衫不整,眸光还有些迷蒙。 看到房门背后的女孩的脸,江槐脸色一寒,下意识要去关门。 可是,手却违背了自己意愿。 “你来做什么?”少年声音沙哑,眼角还红着,神色冰冷,扶着门框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还没玩够,要来继续玩弄他吗。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