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空有一身斑斓,枉有一身绚丽,当他只身一人在这深谷内的时候,他便如同深渊内一望窥不见底的空洞,若离得近了,便被他吞噬了,从此深深地坠落,却永远无法知道哪一日才能碰触到那层底。 这是多可怕的一种感觉?跪在山门外的那三年,我一直这样看着他,这样问着自己。 而他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知觉般,任由我那样在他山门外跪着,风吹日晒,霜打雨淋……那时我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直到远在灵山的素和甄彻底将我忘却,直到我同那传说中曾经不可一世的斗战圣佛一般,在这幽深死寂得一如坟墓般的地方化作一块石头。 但第四年,当早春的第一朵桃花在我身边那株桃树上绽开的那个早晨,他突然开门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走到我身边,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稍作停留便又径自离去。 他在我边上站了很久,久得我以为他想在我脸上找到些什么东西,但抬头时却见他只静静望着我身边那株桃树。 上面那朵花开得好美,带着一种这深谷内从未有过的张扬和美丽,恣意地盛开着。如此旺盛而薄发的生命,真真自由自在得令人叹息。 于是我不由也叹了口气,就像素和以往在对我无措的时候那样。那个温和又慈悲的和尚……而我,却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带着点惬意,又带着点任性,在他脚下滚来滚去。 是的,只在素和面前,我总忘了自己早已不是一颗珠子。 于是令我遭此囚禁。 而看管我的这个男人,则是个同素和截然不同的人,在见到清慈的第一眼起,我便明白这一点。他会毫不怜惜地将那朵怒放着的桃花从枝头上摘下来,不带一丝情绪地将它插进我发髻间,然后用他不带一丝情绪的话音问我: “为什么叹气。”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愿回答。 他亦没有再问第二遍。只是朝我身上拂袖而过,当我全身因着他这一举动而蜷缩起来时,我发觉自己被素和僵化了很久的身体竟能动了。也因此我猛跳起身一把扯落发上的桃花扬手就朝他扔了过去,却被他反手一挥,我便再次被震飞了起来,如那天他用断弦对我所做的那样。 而这次,我被一朵桃花击碎了肩膀,也击溃了我的愤怒和任性。 那天开始,清慈成了我的师父。 同过去的素和一样,却又同素和是完全不同的。 他不是那佛前无憎无嗔的守珠罗汉,而是每隔数百年便需用三昧真火的烈焰将自己焚烧殆尽,以涅磐来重获新生的凤凰。因此他不会包容我,放任我不穿衣,放任我不绾发,放任我在山林里游走……这些,在落岚谷内,皆由不得我随性而为。 而每每,当我的意愿超出他所能默许的限制时,他便会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直至无论我的嘴还是我的双眼睛都不再对他说出那些任性而忤逆的话。 于是我试着安静沉默了下来。 仅仅只是试着,因每次在他所不曾留意的时候,我便会悄悄越过山谷背后的结界,望向一山之隔的瑶池,以及瑶池以西更远之处的那座灵山,年复一年。 我想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持续多久,我想回去。 殊不知,这举动其实一直都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有一天,他坦白对我讲:“不用再看了,被西王母所处置的人,从未有一个可以再回到过去。从今往后,除了此地,世上再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但素和大人说过,等我学成之后得到西王母的饶恕,他自能过来接我回去。”我一听立即反驳。 他不由笑了笑:“学成?你是要自我这里学成什么东西。” 我闻言一怔。 半晌没有吭声,然后突然跳起身跑开了,离得他远远的,然后坐到一旁呆呆看着灵山的方向。 那样看了好久,然后转过身,我重新望着他,用着我所剩下的那点力气对他道:“是么,回不去了。那怎么办?我那么讨厌这个地方,讨厌你,再继续待下去,怕只有死了。” “梵天珠不会死。” “是么?”我再度看了看他,然后最直接也最现实的举动回馈了他—— 我用我藏在浓发间那支细长尖锐的簪子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然后狠狠地朝他笑了起来:“不会死么,凤凰?我倒是想要试试看。” 五. 那天我真的如清慈所说,没有死。 即便我用了偷藏在身边的织女的神针重创了自己的要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