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要说明的是,永乐七年的这个圣旨,是不让胥吏当科道官员,其他官员还是可以当的。 不过对于胥吏的政治前途收紧这一趋势是没改变的。 到宣宗朝以后,即便转仕成功的官员,也基本不会获得重用。 而明朝中后期,基本不会见到有吏员转官的记载,大多数还是为杂官。 而这些胥吏杂官偏偏还采取就近原则,于本地服役,因为觉得他们长于地方,熟悉乡里,可以成为沟通官民的媒介,有助于政令的上传下达,促成政务的具体实施。 这……也不能说没道理。 只是实际当中已经完全变味。 而官员的任用,一般是要回避家乡的。 所以说官员很难形成威信,老百姓都知道你会走的。 真实的情况,便如那位黄四郎——他只是流水的县官,您才是铁打得老爷。 许多官员本身也知道自己要走,那么自然懒得去捅一个地方的马蜂窝,只要不出大事,随便下面人整,他主要需要把上司给伺候舒坦了,三年一过,贿赂贿赂,弄个优等什么的,又到别处去当官了,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这一套官和吏的逻辑如果理得清楚,就会发现其实一个地方的治理的好不好,真的不是来一个会读书、品行好的知县就可以的。 朱厚照对这一套都是清楚的。 所以他才问那个问题。 如果做官无望,是不是就是一心敛财? 而对于杨一清来说,他要考虑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胥吏乃末流,自太宗、宣宗、宪宗以来对胥吏入官多有限制。便是知其学识、品行不足为官。胥吏不许科举、不能为官,此皆为祖制,臣请陛下,三思。” 朱厚照不是真的十九岁、长在宫里的少年。 他内心知道,胥吏的处境越发艰难,关键是有一个群体不接纳他们。 这个群体就是官员本身。 道理也简单,我寒窗十年苦读考中进士才可以做官,你一个胥吏凭什么也可以和我一样? 再者说了,一个萝卜一个坑,给你们占一点儿,我就少一点儿。 所以不管是从面子、祖制以及利益角度来说,开这个口子,绝对会招致整个官僚系统的反对。 但朱厚照不是什么无法掌控朝堂的软弱皇帝,他有自己的力量和手段。 “其余人呢,都是这样觉得吗?” 梁储也附议,“此例不可擅开,否则必有动荡。” “臣附议。”王炳也表态。 朱厚照挠了挠鼻子,“朕知道了。” 其实皇帝的权力比想象中的要大。 胥吏能不能当官这种事,其实可以看明宪宗发明的一个词,也就是‘传奉官’。 那都不是胥吏不胥吏的问题,连唱戏的、炼丹的都可以当官。 所以胥吏当然可以当官,关键在于他这个皇帝的意志。 而且,在方法上有要取舍。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 这件事,他可以不说,但可以做。 做了一个两个……到数量多了,路自然就被趟出来了。这样比硬顶着整个官僚系统,要好的多。 朱厚照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在问:“既然都附议,那么胥吏贪腐之事,总归要有个解决办法。不必说什么严惩之类的话,便是官员,朕都严惩,可又有什么用处?”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你要人家干活,却不让人家升迁,完了还不允许人家捞银子,这像是治理?怕是有点缺德和缺心眼吧。 “臣以为,可对胥吏进行更为完整的考核,以三年为期,在事务上考核期刑名、写字等基本技能,在为官的品行上考核其声誉。如此,可以裁汰品质卑劣、老疾不堪任职者。” 朱厚照听了都发懵, 要干活、不给钱、不让升,还特么的再加一个考核?! 疯了吧! “此事,再议吧。” 皇帝失去了兴趣,实在这个事算是一个比较重大的课题。 因为完全的放开也不现实,整个士绅群体都会跳起来的。确实中进士的难度很大,如果胥吏轻易便能做官,那对考科举的人来说是有些不公平。 杨一清和梁储知道皇帝不算太满意,但最后松了口,他们也是算是放了一些心。 他们又哪里知道,朱厚照准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过他在深宫,却是不知道天下有没有这样做得好的胥吏。 想来想去以后,他想到一个人可能离胥吏比较近。 “齐尚书。” “微臣在。” “你原来提过的那个山阳知县,是要他到哪里去来着?” “回陛下,臣荐其升任都察院陕西道御史,并负责清查陕西官牧马场草场被侵占一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