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商?”梅可甲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不熟,不过也有能说得上话的。” “也是本官近日在瞎想……盐商困于守支,朝廷盐法大坏。所以要是能够将盐场也拍卖给盐商,这样不就不会有守支这一问题了么?” 顾佐当然不会说着是他和皇帝讨论的结果。 事情还没定,和皇帝之间的话怎么好轻易说出去? 但他又想和梅可甲论一论,所以就说成是自己瞎想的,这样是没问题的。因为一个可以穿绸缎而继续穿布衣的人,是不会不谨慎到把户部侍郎涉及盐法的话拿出去乱说的。 一个细节,足以看懂一个人。 梅可甲听了这话果然眉头开始发紧,眼神中也满是沉思,先试探着问:“盐业自古以来就是官府专卖,下官虽不懂何为拍卖,但卖掉,是不是有些冒险?” “就是在想嘛。办法可行,本官再去找陛下,若是不可能,本官姑妄说之,你且姑妄听之。” 听了这句话梅可甲还是没全部放下戒心,继续和稀泥说:“请少司徒明示。” 于是顾佐就将拍卖的含义以及产权与经营权的那一套全部讲给他。 听完之后梅可甲深受震撼,他心中想,都说顾礼卿是皇帝预定的下一任户部尚书,未来的阁臣备选,可原先看他年纪轻轻似乎比自己还小的样子,多少还有些不信。 现在听到此人能创造性的想出产权与经营权分开的概念,他忽然觉得以往也是自己看错了。此人的度支之才绝对可以冠绝朝堂。 “梅公,不知你觉得盐法这样改,孰优孰劣?” 户部侍郎说的这些都很深刻,梅可甲自然能分辨得出有没有真诚,所以他也认真思虑一番,想了小片刻才回:“少司徒可否先容下官问一句,为何要这样改?” “盐法已坏,所以要改。” 梅可甲紧抿着嘴唇,“且不说朝中反对的声音如何大。光是这样改,盐商就会进而成盐帮。” 顾佐一愣,“可以见得?” “盐业自古以来就是暴利,获此利者很容易聚拢巨财。而经营权期限的设置,又要让盐商将摇钱树让出去,这有谁会愿意?” “梅公的意思是他们会从中作梗。” “不仅是从中作梗。而是会使用一切方法阻止其他人抢夺自己的盐场。必要时候甚至会诉诸武力。如此一来,一商一帮,相互争斗,为期不远。” 顾佐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其中的要点倒是简明,说白了就是商人会帮派化。 极端的说,旁的人即便拍卖到盐场,有些恶人也要想办法让你赚不到钱。时间一久,盐商就会在争斗、淘汰之中逐渐减少为几家,而这几家必然是实力强大,富可敌国。 这就有些像是黑社会,而盐就像毒。就是因为这里面的利益实在太大,大到不是一纸条文说你们都守规矩人家就守规矩的。 顾佐默默的记了下来。 随后又问:“还有么?” “还有,朝廷不再负责盐场生产,而只是固定取得拍卖盐场所得收入之后,很多盐政的官员就不再需要了。大明设有六个盐运司、七个盐课提举司、在各处盐场所设的近两百处盐课司,此外还有数量不等的批验盐引所和巡检司,当然,更不能忘记朝中的巡盐御史,粗算下来说不定得有一千多名官员,这些人要往何处去?” 在梅可甲看来,所谓改革,最大的阻力就是这个。 这一千人,可不是一千个平头老百姓,他们都是朝廷命官,盐运司的盐运使是从三品的大员。 朱元璋对文官苛刻,二品官几乎就是文官的极限,从三品的官可不小啊。 关键这一千多人还有亲戚朋友,这样一算就是大几千的人可能反对这样改革。 顾佐当然明白,“可如果不这样改。朝廷去追查守支的原因,各处勋贵、藩王奏乞盐引的实际用途,这样事情反而是更加的复杂。” “下官的意思是,若是能安排好这些人的去处,倒也不是不能这样改。” 顾佐心里想,都是一帮贪官,估计皇帝是不会安排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