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若游丝: “嬷嬷,你们几个等到陛下回来就好了。”信中她托了陛下,这些事他还是会做的。 陈嬷嬷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主子,含泪笑着点头,想让小主子放心。 她看到小主子笑了,笑起来还是当年那个张扬的红衣郡主,一个小皮鞭使得虎虎生风,明明身手不咋地,最爱说的却是那句“我身手倒是好得很”。动不动就要行走江湖,可她偏偏选择了这重重深宫。 她的小主子最后一句话是: “嬷嬷别哭,我这一辈子,活得……很快活……现在……我要去见父亲……母亲……和哥哥了……还有舅舅……他们……一定……很想我。” 这天大胤皇后薨逝。 这天连下了几日的大雪彻底停了。 这天千里之外北境亲征的陛下打了酣畅淋漓的胜仗,经过北地重镇肃城,一身杀伐之气的陛下,难得停驻很久,最后买了城北门的海棠糕。 第3章 春深日暖,百花开的时节。 谢嘉仪睁开了眼,正对着窗外一树开得难收难管的垂丝海棠,鼻尖不再是挥之不去的药味,反而是海棠花的甜香气息。 谢嘉仪觉得整个人都懒懒的,又无比轻盈。她病了半年,早已经忘了这种轻盈的感觉,每每多动一下就是翻江倒海地咳嗽,咳到她常纳闷嗓子为什么还好好长在喉咙里,没有掉出来。此时这种舒适,让久病的谢嘉仪没有动,管死后去了哪里,她要先享受一会儿。 如果是幻境,千万不能动,一动就灭了。佛家不就是这样说的,这一幻境灭了,下一个幻境说不得就是青面獠牙无间地狱了。 直到风吹过海棠花树,一瓣海棠花飘过开着的窗落在了谢嘉仪脸上,柔柔的、痒痒的、香香的.....真实的..... 真实的! 谢嘉仪轻轻动了动手指,然后缓缓伸手拿下花瓣——真实的! 她一下子坐起来,眼前一切并没有如同幻境一样散开,依然真实存在。看到眼前是她大婚前住的海棠宫,睡的地方正是她午睡爱选的靠窗长榻,窗外是她让人种下的垂丝海棠树,此时正是海棠花开的阳春三月天,不是腊月,不是寒冬,没有漫天大雪。 谢嘉仪摸摸自己,摸摸窗棂,探身往外想要去摸那棵海棠树,就听到陈嬷嬷的声音:“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说的,我不过出去一会儿,下面人都反了天了,采月鸣佩呢?人呢!这不用说,开着窗子让主子睡在这儿,这肯定是采星那个小蹄子干的!” 说着上前又是摸谢嘉仪前额,又是摸她身上衣服、盖的毯子厚薄,却看到自己的小主子珠子一样的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一边掉泪一边喊着,“嬷嬷.....我说谎了.....我一点都不快活.....嬷嬷,我不快活.....”说着哇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嬷嬷的心啊,给小主子的泪都浸透了,人也慌了,“这是又魇着了.....嬷嬷的心肝肉啊,这是又做噩梦了.....不是已经有段日子不做噩梦了怎么今日又招着什么了.....小主子啊,都过去了,听嬷嬷的话,都过去了.....不怕啊。” 陈嬷嬷拍着哄着,又指着窗外:“主子看看,你睡迷了,咱们这是在京城.....那些都过去了.....”说到都过去了,陈嬷嬷的泪也下来了。 谢嘉仪愣愣抬头:“都过去了?” 陈嬷嬷肯定点头:“都过去了。”说着摸了摸小郡主柔软的长发,感叹道:“嬷嬷的小主子都这么大了,十六岁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哭鼻子呢.....”那时候是一宿一宿的噩梦,小主子又懂事,知道住在别人家里不能大喊大叫,每每噩梦醒来就一个人抱着被子睁着张惶的大眼缩在墙角无声掉着眼泪。 “十六岁?”谢嘉仪看着陈嬷嬷,慢慢重复道。 “是啊一晃眼就大了。”陈嬷嬷感叹地点了点头,眼看就到论婚嫁的日子了,“是嬷嬷不好,你想嫁太子,咱就嫁太子。”只要她的小主子快活,她做什么非要拦着劝着呢,看看,把孩子的心病都吓出来了。 “嫁给太子?” 嬷嬷慈爱地看了一眼小郡主,“郡主想做太子妃,咱就做太子妃。” 可是让嬷嬷诧异的是,小郡主听完她的话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直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嫁给太子,也不想做什么太子妃。” 陈嬷嬷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小郡主的额头,也不烫啊,这是还糊涂着呢。她的小郡主她能不知道,那是把太子喜欢到心坎上了,一天三次往东宫跑,也不管能不能见到太子,就是见不到也要对着太子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坐一会儿,再傻笑一会儿。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