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站起身,对见夏伸出手。她仰头看进少年黑白分明如儿童般澄澈的眼睛里,也笑着伸出了手。 十分钟后,陈见夏吐得晕头转向,小脸苍白地坐在椅子上发呆。李燃去小摊位买了一瓶冰水和一块毛巾,包好了递给她:“敷额头上。” 见夏照做,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感谢你妈了吧?看这样你也不想吃晚饭了,我送你回去吧。” “别着急,说会儿话,”她恹恹的,“你每天都不学习的?” “……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女政委。” “别闹!”见夏气笑了,“我说真的,最后还是要高考的,你家再有钱也不能直接把你塞进清华啊。” “再有钱一点就能。” 见夏呆住了。因为李燃的话里没有一丝世故的油滑或者蓄意的抬杠。他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他所看到的事实。 “我爸只有初中学历,我爷爷倒是个文化人。我喜欢和爷爷在一起,也喜欢看书,但不喜欢上学。当初我可以去你们一班借读的,真的,谁说尖子班就塞不进去人?只是我自己不愿意,尖子班太闷了,不如去分校。我爸赚钱与学历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也认同考大学是正道,自己缺少的,就得从儿子身上补回来。可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他压根没动脑子,太想当然了。” 李燃坐在见夏身边,来来回回地翻着毛巾,语气特别平和。 也让见夏觉得他特别遥远。 陈见夏家里也有富裕的远房亲戚,但都是在农村里开养牛场,赚再多钱都不认识南极人和三枪,老太太叼着烟枪每年冬天给自家人缝花棉裤,见夏妈妈对他们嗤之以鼻。 她自己也曾经瞧不起李燃的德行,后来又深深地替他着急——你高中毕业了可怎么办?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陈见夏好像从来没想过如果自己一路上了北大清华,走出校门的时候会不会还是没有一个养奶牛的人家有底气。她目光长远囊括四海,偏偏从来没想过钱的问题。 第一次受刺激是因为李燃问她,“你读书是为了求知还是脱贫?” 我读书是为了什么?见夏茫然地盯着头顶上再次呼啸而过的过山车。 为了离开小镇?为了过上电视里那些成功人士的生活?优雅而有眼界,做大事,在大公司,忙碌又精英? 什么是做大事? “你怎么了?魂儿都丢了?” 李燃在她眼前不断晃动着食指,终于召唤回了陈见夏的意识。 想那么多有用吗?李燃可以选择混日子,也可以选择发愤图强。他有得选。 而她没的选。 “我们……我们回去吧,我还有练习册没写完。我好些了。”见夏苍白地一笑。 回去路上,她正和李燃说话,听到背后有人叫道:“陈见夏?” 俞丹正站在沃尔玛门口,拎着购物袋,身边的老公抱着女儿。 见夏脑袋“嗡”的一声:“俞老师……” 李燃头发长长之后还是把发梢挑染成了火红色,在超市门口的射灯下十分明显,俞丹觉得刺目,皱眉连看了好几眼。 “都几点钟了,怎么不回宿舍?” “我……” 李燃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她,大声问:“你不会又要晕了吧?!” 他一脸不耐烦地转头对俞丹说:“老师她是你们班学生吧?我在大马路上看到她蜷成一团蹲在路口,穿着振华校服,就见义勇为了。要不还是您陪她吧,我得走了。” 俞丹审视李燃,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见夏你怎么了?” 陈见夏苍白的额头因为紧张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