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后悔。” 他的回答几乎毫不犹豫,随即竟还朝她笑了一下,花白的长须微动,“湘湘,你还在,裴家就在。” 可惜裴湘神思混沌,她陷在父亲之死的真相里,此时还不能够原谅这位为国而弃家的“狠心”祖父,她根本没在意他最后说了什么,负气之下,转身便走。 可是她却不知, 她迈出那道门槛,此生,便是阴阳两隔。 再见祖父,他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仍坐在书房的木案后,靠在太师椅上坐得端正,一身绛紫官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木案上一张洒金宣纸,墨色铺陈纸上,只孤零零一句“虽千万人,吾往矣”,便已足够囊括他的一生。 裴湘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她的父亲死于凤尾坡的数万血债,最终,她的祖父也是因这血债而亡。 “殿下,晋王的人正朝裴府来,只怕您一入城,他就得了消息。” 程寺云才听了一名归乡人传来的话,便连忙拱手上前说道。 “小叔叔,您今夜不该来。” 裴湘擦去眼泪,“您若是落到他手里,我们就没有胜算了。” 一身的素服显得她更加弱柳扶风,她身姿挺拔,“小叔叔放心,我再也不会冲动行事。” 她的目光落在黑沉沉的棺木上,“我绝不会让祖父的心血白费。” “殿下,快走。” 徐允嘉一时再顾不上其他,上前扶住谢缈便带着他往外走。 几乎是在徐允嘉等人带着谢缈离开裴府的下一刻,晋王派来的几百精兵便将裴府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漆黑的长巷里没有点灯,唯有夜幕之间一轮圆月的清辉散落满地,犹如银霜一般冷淡生寒。 回月童的这一路上时有殷氏兄弟不死心的刺杀,谢缈一身伤在颠簸风尘中始终未愈,可紧赶慢赶,还是差一天。 就差一天。 毫无预兆的,谢缈吐了血。 “殿下……”徐允嘉立即扶住他。 凛冽的夜风吹着少年的衣袂,他唇畔染血,一双眼睛半睁着,纤长的睫羽几乎将神光掩埋大半,他始终一言不发。 像是陷在了某种梦魇之中一般,他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钩霜。 “繁青,在北魏要好好活下去,将来终有一日,舅舅会接你回来。” 他忽然想起,离开南黎那年,只有裴寄清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苍白的指节被剑柄之下锋利的薄刃割破,殷红的血液沾了他满手,他的眼底是一片阴戾空洞。 —— 半夜忽然来袭的暴雨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与窗棂,雷声在天边炸响的刹那,闪电短暂将寂静室内照亮。 戚寸心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 “姑娘?” 子意一向最为警醒,她只在断断续续的闪电亮光里隐约瞧见对面床榻上戚寸心的身影,便匆匆起身披了件衣裳点上灯。 子茹也醒来了,揉着眼睛抬起头。 “姑娘怎么哭了?” 子意拿着烛台走近,那烛火便照见了戚寸心满眼的泪花。 眼泪滑下脸颊,戚寸心有点愣愣的,她的声音带了几分茫然,“子意。” “我在呢,姑娘。” 子意伸手轻拍她的后背。 子茹也下了床走了过来,“姑娘,您可是做噩梦了?” “我梦见缈缈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