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的人越来越多,杜千寻怕她被人挤走,也怕有人不小心踩到她,伸出双臂抓住吊环,她个子高,把林信书纳入到她的双臂保护范围之内。 见此情景,林信书笑了,似曾相识啊,弟弟第一次带她去见黄蔚然的那天,他也是这么把她护在怀里。 那天也是运气不好,明明已经避开了通勤高峰,可一号线上的人多得离谱。有可能是因为那天是周末,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活动。他们出发的晚,再去打车也来不及了,只能先上地铁再说。在地铁上,在人群中,他也是那么把她框在怀中,她靠着栏杆,没有被任何人碰到。 其实她没那么娇贵的,哪怕她很瘦,个子也只是中等,她也不会被人一撞就倒。 弟弟面朝她,告诉她,让她忍耐一下,很快就到地方。 其实她没什么要忍耐的,眼看被人撞来撞去,有时候还是被人故意碰到的林含璋额头青筋暴起,很想跟他说其实他才是真的需要忍耐的。 毕竟那么狼狈的经历,对林含璋来说也是稀罕的。她看着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觉得很新奇很有意思,可她也确实因为他的保护免受一些罪,这时候笑,未免不知好歹。 换了线路换了同伴,她现在居然又被人保护起来了,这发现让她笑出来。 “你还好意思笑?”杜千寻咬牙切齿,“我都快被挤死了,两个胳膊也累死了。” “那你可以放下来嘛,我靠着杆子呢。” “你就那么点大,上车下车一群人来来去去的,你要是被挤走了,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怎么可能?再说真那样,那就等到站再找呗。” “怎么不可能?你对上海地铁拥挤程度一点数都没有。你要是今天穿的鞋松一点,下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你买鞋。” “有那么夸张吗?” “就是那么夸张!你后面那人要下了,你赶紧坐!” “哦哦哦,还真是!”林信书想也不想,一屁股抢坐上。等坐了两站,又问站在她面前的朋友,“你累不累?我们轮流坐?” “不累,这算什么。我们上海人哪有几个没被地铁摧残过的,再说也就十来分钟就该下车了,没必要麻烦。”杜千寻倾斜身子跟她说话。 等两个人到了展馆,刚好开门。路上把已经挤到认不出原状的面包吃掉,虽然味道还是很好,但总归还是不美。 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林信书也知道自己完全不懂艺术,也不知道怎么判断技艺优劣,她就当自己来看热闹。 杜千寻作为边缘学医人士,看其他作品没有评价,但只要看到人物画像或者雕塑就摇头,居高临下批判什么“肌肉结构不对”“人体完全走形”“五官骨骼不配套”之类的她听不懂的话,在其他人面露不满之前,她赶紧将她拖走。 除了传统的绘画雕塑,诺大的展馆还有很多非常新奇的艺术表现形式。有将几台电视机分开摞起来,上面撒上一些枯枝败叶黄泥碎土。电视机是很多年前的那种黑白大肚子的机型,里面居然还播放着各种没有人的景色图像:天空中孤零零的电线杆,被放弃使用的高大破败建筑物,哐哐做响的起重机……林信书在这个作品前站了很久,完全不知道这是想表达什么,连作者所属的跨媒体艺术专业她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两个人手拉手一开始走马观花逛得很快,看到有兴趣的作品就停下来看看。后来因为两人兴趣爱好不相投,她们决定分开来看。展厅太大了,一个上午肯定逛不完,能看多少是多少。 这些学生奇思妙想的作品,有的诡异浪漫,有的精美绝伦,有的不知所云,也有的阴气森森。反正林信书是大开眼界了,她准备再来看几次,最好是和黄蔚然一起看,她想知道黄蔚然这种专业人士会从什么角度分析。 哪怕这些东西和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它们大多数甚至都不美,但是她不是正在参观吗?这难道不是她的生活吗?她并不是想要这种生活占为己有,变做日常。她只是很好奇,人对美好的生活总是充满想象的。她不指望现在的生活可以天长地久,但她参与过就够了。 自怨自艾,沉溺于以前受过的忽视和折磨又能怎么样呢?哪怕那些人来到她面前,她也没能力复仇,总不能拿刀一个个捅死吧? 犯不着,不至于,哪怕杀死他们的一瞬间得到了快乐,之后就又是痛苦了,绝对不值得用现在美好的生活换。 更何况那些人也不可能乖乖站在给她捅,她这小身板顶多欺负小孩。 再进一步,她现在就在她恨过的人身边,那她又做了什么呢?不还是每天为他洗衣做饭,抱在一起睡觉?仇人就躺在身边,她也没在他睡觉时,去厨房拿刀将他割喉。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