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珠串,底下刻的有他的名字……那些陈旧的记忆翻涌而出,是傅晴明第一次带他出宫送他的。 那时候他刚进宫不过半个月,因为晚上出去受了凉,他还生了病,晚上发烧翻来覆去的做噩梦。 绿鲤又看他一眼,略微皱眉,念桥浑浑噩噩地起来跟在绿鲤身后。 他小时候在先生家经常干活,收拾起来非常麻利,他把衣服和鞋袜穿好。 这里只有两间厢房,他和绿鲤被安排住一间。 绿鲤说的话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他在记忆里也是被这么叫起来,然后绿鲤把所有活都交给他。 他们原本商量好的,因为念桥有时候要出去见傅晴明,他们两人轮流干活。时间长了,念桥后来就发现了不对,轮到他收拾的那天,要洗的衣服会变得格外多。 因为他们每个月月奉太低,没人给他们撑腰,他们的月俸还经常被克扣,不得已帮冷宫轮值的侍卫和太监洗一些衣服换银钱。 这是念桥后来知道的,他谨记傅晴明说的不在宫中生是非,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宫人。 念桥接过来衣服,冷屏宫后院里有一口巨大的水桶,他把衣服放在一边却没有洗,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他手腕处仿佛还隐隐作痛,水缸里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掌心里留着掐痕,绿鲤每天这个时间段应该会去大太监那里汇报情况,宫墙朱红廊沿宛转,每一寸都和记忆之中一模一样。 念桥去摸自己的手腕,摸到了鲜活还在跳动的脉搏。 他还活着……他重生了。 念桥脑海里充斥着他死前的那一幕,鲜血、傅晴明眼底的冰冷与黑色的镣铐,还有那句轻飘飘的“死了”,他在原地开始发抖,心里的怒意和怨恨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眼眶慢慢地红了,四处的宫墙都变得畸形,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变成铜墙铁壁的牢房。 将他困在其中。 他心里的恐惧在不断地放大,变成一个深黑腐烂的点。 这皇宫里吃人不吐骨头,他要离开这里。 水缸里的水晃荡了一瞬,绿鲤出现在他身后,瞪着他身旁没有动的衣服,问他,“你在发什么怔?” 水缸旁的少年穿着同样的深色缎衣,少年皮肤雪白,唇色鲜嫩,长睫如一对圆扇,那双明亮的眼睛会让人想到喜欢藏起来的小动物,看上去略有些卑怯,此时那双眼盈满了泪水,因为发着烧,脸上红通通的,唇角紧抿,极显娇憨之态。 这幅模样,活像是有人欺负了他似的,再看看满盆没洗的衣服,绿鲤简直要冒火。 不干活在这里委屈个什么劲? 绿鲤:“你这个月的月俸不想要了?” 念桥略微垂着眼,他不想哭,忍着把眼泪憋回去,轻声说,“我今天有些头疼,会洗的慢些,晚些会做完的。” “你最好天黑之前做完,”绿鲤看他这样,心里压着气,“殿前还需要打扫,如果你天黑之前没做完,我会告诉红公公。” 念桥等着人走了,他把自己的眼泪擦擦,心里想着他前世记下来的出宫图。 前世傅晴明带他出过几次宫,他记得出宫的路线,只要能够拿到令牌,他未必不能混出去。 至于令牌,只要他有银子,说是出去采买,会有侍卫愿意借给他。 他把一大盆衣服洗完了,在这皇宫里每多待一天,离他的死期就近一天,他要想办法逃脱傅晴明的掌控。 要离开这里。 念桥端着衣服经过绿鲤,绿鲤一向会去帮他送衣服,对他说,“我把衣服送过去,你记得把殿前好好打扫一遍。” “不要让我回来看到你又在偷懒。” 念桥不擅长撒谎,手指略微蜷缩,说,“还有几件侍卫的衣服,一会要麻烦你再跑一趟。” 给侍卫送衣服没什么好处,不会有银子拿,原本给侍卫洗衣服就是红公公安排的。 绿鲤挥挥手,“剩下的你送过去。” 念桥回到厢房,他把手腕上的珠串摘下来,又从床下面的地砖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盒子,里面装着傅晴明赏赐他的玩意。 还有一些碎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他娘给他留下来的一块破玉坠,成色很差,被他常年摸的圆滑,他把玉坠放在手里,眼里透露出几分怀念,把玉坠小心地揣在怀里。 念桥带着碎银和看起来不太显眼的首饰去找了侍卫,他把衣服送给侍卫,找侍卫换了一块令牌。 侍卫叮嘱他:“你若是出去采买,尽量早些回来,今日我看南门那边调换了侍卫,当心不要被发现了。” 私自出宫采买罪名可大可小,一般需要是指令太监出去,加上有可能是为主子办事,通常守宫门的侍卫不会特别盘问。 但若是盘问起来露出马脚,在行宫之中也是一项罪名。 “我知晓了,”念桥没想到这么顺利,他想了想,从自己袖口里把傅晴明送的那只玛瑙珠串也给了侍卫。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