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有些意外,但很快应了声。 “我在。” “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 孟循微微蹙眉,“是不是太晃眼了,我现在就去换了。” 她轻轻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何时过来的?” “两个时辰前……我来晚了。” “那又不是你的孩子,你何必如此关心……” 说到后头,她语气弱了几分。 她不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人。孟循对他的关心,看能看得见。 孟循弯唇笑了笑,他笑意很浅,却是难得的真挚。 “苡苡是我的妻子,关心爱护自己的妻子,这是理所应当,只是我做的还不够……” “夫人……” 祝苡苡抬眸过去,便瞥见被接生婆抱着的那团盖袱。 “抱过来。” 接生婆赶紧抱着孩子过去。 祝苡苡看着那张又软又皱的脸,浅浅扬着唇。她的脸,又红又皱,几乎分不清什么模样,还闭着眼。 她看上去安静又乖巧。让人不忍打扰。 祝苡苡想抱,却又怕打扰了她。 犹豫了会儿,她开口:“抱她去休息吧,这里味道太重了……” 接生婆却未有动作,直到孟循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她才赶紧点头离开。 此刻,内间只剩下孟循和躺着的祝苡苡。 恍惚了好一会儿,她渐渐回过神了,凝望着丁香色的帐顶,她缓缓开口。 “为什么?” “怎么了?”孟循替她掖了掖被角。 “为什么一定要我?” 以孟循的身份地位,他完全能找到比她好的多,与他更加匹配的女子。可为什么,他要做那样多,甚至不惜认一下这样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孩子。 孟循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并未着急回答,不知想到了什么,孟循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在多年前,还只是一个秀才的时候。家里遭逢变故,父母相继离世。原本门庭若市的孟家,只剩下他和妹妹孟兰。 那会儿,他十六岁,因为父母过世。错过了三年一度的乡试。不止如此,原本还算富足的孟家,因为孟父被富商诓骗,欠了不少外债,渐渐变得一贫如洗。父亲的债,母亲累死,妹妹的病,种种变故,将孟循的少年傲气锉平。好像这世间所有的坏事,都在那一刻降临到了他的头上,可他所能做的,只有一点点的接受。 他从来都知道,感慨世事无常,怨天尤人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那些原本与父亲交好时常往来的朋友,在那会儿,好像都消失在徽州府了一般,或是闭门谢客,或是干脆装作从未见过他。 那时的孟循只担着秀才功名,除此之外,还有个病重的妹妹。 没有人愿意结交。 也是了,怎么会有人愿意结交这样的孟循。 可祝家找到了他,说愿意帮他,只要他答应同祝家结亲。 他没有选择。 孟循记得,那是他头一回与她在祝家碰面。 她穿着一身妃色的衣裙,模样还有几分羞怯,但一双眼睛却很明亮,她弯唇笑着的样子,让孟循想起了几个月前,他曾在长桥边上见到的一人。 那个带着幂篱,与贴身丫鬟一道出来踏青的小娘子。春风拂过,他无意瞥见了幂篱底下她清丽的笑。 孟循多看了一眼,自诩礼教的他竟在与同窗的谈话中,分出心神去看对面的小娘子。他有些羞愧,匆匆挪开视线。 可只是短短几个月,孟家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是那个天之骄子。即便有县学里教授的看重,又如何? 父母早亡,除了妹妹,孑然一身。 种种的变故,让他不得不打起所有的精力去应对。他四处筹措妹妹的药钱,可这次的急病,实在让他手足无措。 他不得不答应祝老爷的要求。 在祝家的那回见面,他实在狼狈。 可她却毫不在意,那双水光盈盈的眼,和几月前没有什么变化。 她好似没有看见他的落魄,好似没有看见他从云端跌落的满身尘土,她好似不晓得他已经不再是几个月前意气风发的孟循了。 她说,“孟公子,能同你结亲,我很开心。” 她不嫌孟循落魄,很多人都对他避之不及,所以,他有些想就这样一直被她看着。 他想被那双不掺计较得失的眼,一直注视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