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再累也不曾出格半点,一是一,二是二,心性坚定,像这般歪头歪脑,没有规矩的模样向来是叫他不喜的。他下意识蹙起眉心,脸上些许不悦之色,若换做别的嫔妃,此刻他定然怒而离去,但不过须臾,到底伸手把人扶了扶,还替她捏了被角。 闻衍起身,目光突然扫到她腹部一顿。些许难看的脸色稍霁,面上虽有些难为情,但闻衍自觉这是看在皇长子的份上才饶了她这回。哪有等着叫天子给她盖被的,这与礼不合,不合宫规,哪有半分宫妃该有的样子,简直不像话,等她醒来他定是要好生同她说说的。 他朝外轻声说了句,等候多时的杨培便带着宫人进来,御前宫人们训练有素,捧着盆器巾帕,轻手轻脚的上前,轮流着替天子更衣洗漱,只发出浅浅的动静儿来。 洗漱好,杨培带着人恭敬的朝他行了礼,带着人鱼贯而出。 闻衍站在床畔,刚弯腰,见到占着床的钟萃,眉心又蹙了起来。他先前替她拂正了,不过洗漱这点时辰,她现在歪头歪脑,四肢还伸展着,一人几乎就占了一张床,哪有半点礼仪嬷嬷们教导的睡姿来。 这副模样在闻衍眼里自是不雅,尤其半点没有端庄之态,他身着中衣,在床边站了许久,强忍着不悦,到底记得她先前说的犯困,念着如今她还怀着子嗣,没有现在把人叫醒,抿着嘴坐下,伸手把她拂了拂。 刚把她的手放在胸前,正捡了被角要与她盖上,刚放好的手又横了过来。 闻衍垂下眼,目光放在她手上,钟萃手臂横陈过来,露出白皙细腻的手腕,钟萃身材瘦小,但一身肌肤却十分白嫩通透,光滑诱人,落在闻衍眼中,他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很快又把她的手放了回去,齐整的交握着。 钟萃夜里睡得早,翌日清早就醒了。外边天色也不过刚蒙蒙亮,窗边的夜色还没褪去,只有点点灰色余韵落在案桌上几寸,把台上的花骨朵包着,晕成浅浅的一团。她现在白日夜里觉多,不时就犯困小睡,醒的时候也跟平时不同。 钟萃醒的时候身边源源不断的有热源传来,她伸手不小心碰到,脑子里顿时清明起来,侧脸一看,这是头一次她醒来时陛下还未醒。 天子掌天下人生死,乾坤独断,便是浑然气势就叫人望而生畏,哪敢有人敢直面天颜的,便是抬眼几回,也不敢在心里评判。 钟萃也是如此,陛下长相自是俊美无双,宫中后妃们多是貌美国色之人,诞下的子嗣在样貌上自是上佳,皇孙们贵气天成,臣下们自是不敢逾越敢议论皇孙们的样貌,何况如陛下这般气势骇人,只凭气势就足够叫人望而生退了的,叫人连在心底说上一声都觉冒犯了的。 如今天子闭眼,安静躺在床上,周身气势收敛,钟萃这才敢仔细在陛下脸上多看了几眼,之前她不敢抬头面见陛下,就是与陛下回话,也不过低眉垂眼,现在才发现陛下眼角还生有一颗泪痣,把他俊美凌厉的面相柔和了些许。 正想着,正对上一双睁开的眼。 闻衍不过刚睁眼,眼中连一点半点睡意也不曾有,为君之道便是不露声色,闻衍从习帝王知道起,两位太傅便在他耳边耳提面令,储君天子是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情绪来。他只眼皮一抬,似便有气势压下来,沉声问道:“这般看着朕做何?” 如今她倒是灵动得很,半点没有昨日的困意了,但闻衍还记得夜里数次她的手和脚不断的往他身上搁,他把人扶好,正要睡下,她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闻衍身为天子,何曾有过这般忍让之时,都是因着她有喜这才退让的,闻衍正想好生同她说一说这睡姿规矩的问题,好叫她反省改正的,钟萃听到问,下意识认真回了句。 “陛下好看。” 闻衍一顿。 这并非是第一个这样形容他的。 天子也有年幼之时,幼时他有许多长者,母后,太傅,先生,甚至是母族高家,他的外祖母、舅母们,甚至表兄们,他曾给他们见礼时都会得上几句夸赞,他们夸他聪明伶俐,样貌清隽,十分讨人喜欢。 八岁被立为皇太子后,这些夸他的话便再没听过了,他为君,他们为臣,便是再恭维,也只夸他足智多谋,知人善任,到如今,所有臣下们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如履薄冰,连上奏时,若非是一板一眼,便是言辞华丽的恭维之词,恭维他圣明之话。 便是母族高家的外祖母、舅母们,再与他相处时,也非如同幼时一般能把他拢进怀中好生欢喜了,俱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候,言谈中带着些惶恐关切。 “你说朕什么?” 钟萃有些不解,老老实实的说:“陛下好看。”似想起了大总管杨培的话,陛下生气时要顺着说,要夸,说好话,她只以为陛下许是不爱听这个话,怕他发怒,忙加了句:“陛下是好人。” 说完,钟萃心里微微一松。书上说资父事君,曰严与敬,临深履薄,夙兴温凊,是果没说错的,侍奉陛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