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松缓,她隐约记得自己战栗太久,加之此前奔波受寒,膝盖处的确有些不适,落座在祁陨跟前时,好似也是曾揉过膝盖。 “那便多谢殿下了。”她腿伤确有旧伤,能坐马车自然不想驾马。 祁陨伸手扶她上了马车,卫韫玉躬身掀开车帘,未曾察觉她身前的祁陨眸中划过流光。 两人落座在马车上后,暗卫扫了眼被仍下的马,示意余下留在西北的暗卫将马匹带走,随即便驾着马车动身离开了这小院。 暮色沉沉,小院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不知,马车的车轮吱呀作响,碾过西北坚硬的土地,往长安帝京而去。 马车内,祁陨落座在左侧,头靠着身边马车车壁,眉眼疲倦。 卫韫玉则落座在右侧,脸上挂着毫不真实的笑意。 祁陨眉眼尽是倦意,视线却似有若无落在卫韫玉身上。 其实他并不知晓眼前这位姑娘有腿伤旧疾,那日卫韫玉落座在他跟前时揉着膝盖,他原本也只以为是在门槛处险些跌倒的缘故,那时他想起了卫韫玉的腿疾,想起了关于卫韫玉的旧事,却并未将这位姑娘揉膝盖的动作和腿疾想到一处。 毕竟她打马疾驰不在话下,平日里也不想腿脚不便的模样。 可后来眼前这位姑娘,实在太像卫韫玉了,世间怎么会有生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呢,莫说是表姐妹,便是同胞姐妹至多也不过如此罢。 祁陨方才鬼使神差提及腿疾,却没想到,这姑娘当真应下。 她竟也有腿疾?祁陨想到那日她揉的是左腿,忆起卫韫玉伤的也是左腿,暗暗瞧着她的那双眸子里颜色沉沉。 难道,一切就都是巧合? 他的视线再遮掩,可这狭窄的车厢内,除他之外再无旁人,卫韫玉也不可能不知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这道视线是祁陨的。 马车内的暗流于静寂无声中翻涌,就在卫韫玉即将耐不住性子时,祁陨终于开口。 “西北寒气入骨,在下实在头疼难忍,不知姑娘可否劳烦姑娘读一卷书给在下听。”祁陨掩唇清咳眉眼倦意浓浓脸庞尽是病容。 卫韫玉闻言侧首望向他,含笑应道:“自然可以,殿下想听哪卷书?” 祁陨视线仍紧锁着她,唇瓣轻抿,沉声道:“走的急,马车内并未带什么书卷,姑娘能想起什么便随意背上几段吧。”话落后便合上眼帘,闭眸假寐。 卫韫玉瞧他闭眸,也跟着垂下了视线。 夜风吹起马车的车帘,寒意透入车内,卫韫玉紧了紧身上衣裳,清了清嗓子,眉眼低垂,启唇诵道——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嗟呼!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诵书声清冷,难以寻见江南女子的吴音软语,虽仍是口技装出的声音,却和卫韫玉原本的声音更为相像。 《滕王阁序》通篇诵完,卫韫玉身旁的祁陨眉心微拧,眼眸紧阖,瞧着好似是真睡了过去。 卫韫玉撑了好一会儿,一直盯着祁陨,见他始终都无其它动作,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无声轻叹,靠在另一边的车壁上阖眼假寐,心道,亏得祁陨是没听过她不用口技的真正女子声音,否则眼下只怕是要生了疑心了。 可卫韫玉不知道,许多年前,在她十五岁生辰的那个夜晚,祁陨曾在卫国公府她闺房之中,听过她一句喃喃低语。 那时她口中唤着娘亲,一声声喃喃着不愿弯弓搭箭。 十五岁的女子声音,娇憨清丽,又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明艳,好似听她说话絮语之人,理所应当便要事事依她顺她,只求能合她心意。 而方才耳畔的诵书声,清冷明丽,无端让祁陨忆起了昔年上书房中檐下诵书的卫世子。 卫国公世子爷卫韫玉,科举探花出身,少时练字一遍遍临摹的文章,便是王勃的《滕王阁序》。 祁陨不知眼前这位沈姑娘选了这篇文章诵给他听,是巧合还是受她口中的那位表姐卫韫玉的影响,也自幼熟读此篇。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马车车轮吱呀向前,驶出西北边城,城内的人声渐渐远去,除却车轮吱呀声外,只剩寒风呼啸。 紧闭的车帘内同样安静,卫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