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说话间,主事官握着一根花绿缠枝的木杖,绕着土牛走一圈,春牛,牛头青绿,牛尾素白,两侧肚子一黑一红。 他走到牛尾巴那里,用木杖鞭打牛屁股,连打三下,出口的话也一声比一声急促。 “快去、快去,快去!” 此做法寓意催牛下去耕田,谓之打春牛。 一旁的祝清和在打完春牛后,掀了自己的帽子,塞到祝程勉怀里,用绳带绑紧自己的鞋袜衣衫,摩拳擦掌,只等着主事官一走,就上前去抢春牛。 他瘦弱的体格在其他孔武有力的民众面前,被衬得跟鹌鹑一样,好似一屁股就能把他给击倒。 “阿爹,要不我们现在回家,别抢算了。” 祝陈愿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被旁人左右夹击,还灰头土脸地出来。 “哪能说走就走,今日春牛我非得抢到不可。” 祝清和坚定地发声,话说完,人就跟着跑出去,硬生生挤进抢春牛的队伍中,顿时尘烟四起,混乱中,数人举着木棒敲打春牛,发出轰隆一声,碎片四散。 一窝蜂的人挤上去,薅尾巴、掰牛角、拽脑袋,还有蹲在地上捡漏的。 尘埃四起中,祝清和高举起紧握的碎片,头发凌乱,袍子上都是脚印和灰尘,脸上一道道黑印,还高兴地冲到姐弟俩的面前。 “今年总算被我抢着了”,他欣喜地说着,摊开掌心,给他们两个看他抢到得,是半截的牛角。 祝陈愿将目光移到了祝清和的身上,替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三人走在回程路上,祝清和还念叨,“到时候,我就掰成两块,挂在你们两个房前,今年肯定不会再生病了。” 春牛本来就是死物,是人们在它身上寄托了祈愿,想着抢到春牛身上的一块土,今年蚕桑农事会很顺利;土捏碎洒在屋子前后,还可以祛除毒虫;最重要的是,家里妻儿老小如果生病,认为用春牛土熬药,便可百病全消。 好似抢到了一块土,今年万般事情都会顺遂。 祝陈愿回头,抢到了春牛土的人欢喜,没有抢到得懊恼,但总归今年的打春牛活动,还是皆大欢喜。 风雨顺时,谷稼成熟,一切有情,无病欢乐。 愿今年是个好年景,她想着。 … 晌午后,祝程勉跟着祝陈愿来到位于鹤行街的食店,祝家食店的牌匾悬挂在上头,他还是能认出这四个字。 别的食店酒楼早早就开门迎客,只有祝陈愿犯懒,总想着一拖再拖。 一到大冷天她就真的不愿意动弹。 春旗高挂在门檐上,陈欢一早做的,拿青缯编起来,旗上绣满了岁岁平安四个字。 “阿姐,春旗上有你的乳名,岁岁,后面是平安,岁岁平安。” 祝程勉仰着头,声调很高,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在她耳边不停念着,岁岁平安。 “小祖宗,你可别念了,念得我耳朵疼。” 她能不知道春旗上绣的是什么,是吉利话,也是一个母亲的心里话。 以为说完能让祝程勉闭上他的嘴巴,结果他又在那里念起小祖宗来。 “阿姐,你居然叫我小祖宗哎,小祖宗,小祖宗。” 祝陈愿从袖子里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铁锁,还好店内早早请人来除尘,不然今天还得费力。 “阿姐,你的食店今日要卖春饼吗?” 祝程勉抬起头,指着她挂在门口的食牌,上面有春饼两字,歪着脑袋,口齿清晰地问她,不再纠结小祖宗这个词。 他早早就知道,这个食店,是阿娘给阿姐置办的奁产,将来阿姐出嫁时要带走。所以他总是会说你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