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这个夜晚, 村庄里发生了一个无趣的故事, 心怀悲悯的医生在乞求魔鬼垂怜, 无辜的虔信者在呼号狂欢, 孩童和木偶置身事外, 无声旁观。 乔昼对于这样的转折并不惊讶,木偶给他复制身体时,他就发现了文森特的异处,复制来的身躯残缺不全,双手只剩下白骨,右腿膝盖以下空空荡荡,左半边胸腹部触感冰冷坚硬,那不是人类肢体的温度,而是用于填充支撑血肉的其他东西。 木偶告诉他,它复制的是离开三棵树村时的文森特,所以在那个村子里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文森特有了这样可怖的伤势? 封建古老的村庄,笃信宗教的村民,疫病肆虐的情景,承诺会救他们的医生…… 乔昼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非常准确。 吃啥补啥这种缺乏根据的理论好像在所有国家都十分盛行,尤其是越闭塞落后的城镇,信这个的就越多,乔昼毫不意外地从文森特这具残缺的身体上剥离出了恐怖的真相。 自从离开那个村庄后,这段记忆就被文森特狠狠压在了不见光的角落,乔昼的话扯下了那层薄薄的挡板,把充斥着腐烂血腥味的陈旧回忆拖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文森特的呼吸有短暂的停顿。 缩在乔昼衣服里的木偶彻底傻了。 它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类这么头铁,居然把疯医生最不堪的往事给翻了出来,还胆大包天地怼到了人家眼皮子底下。 不过随着乔昼的推测越来越深入,木偶的力量也在逐渐改造他的身体,丰沛的力量灌入乔昼四肢,无数陌生又熟悉的东西欢呼雀跃着涌进他的脑海。 一会儿是缠绕着金玫瑰与忍冬花的纹路的红丝绒窗帘,阳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樱桃木的茶桌上摆着镀银茶壶,男仆端着热气腾腾的糕点走进来,朝他微笑; 一会儿是在捧着长颈水瓶的女神像雕塑喷泉前,溅落如珍珠的水滴泛着五彩斑斓的光辉,夹着书本的青年们来来去去,脸上都是意气风发的骄傲,他们对着他恭敬地点头示意,和他搭话; 一会儿是模糊了痕迹的鲜红苍穹,崎岖的山路与茂密的森林,滚烫的晚霞烧灼他的眼球,写着三棵树村的木牌子在视线里弯来弯去,好像被拧断了一样; 一会儿是泥土、爬虫,血腥味与狂欢舞蹈的魔鬼…… 这些陌生的记忆前仆后继钻入乔昼脑子里,过大的信息量差点让乔昼过载,他用了全部的理智才在另一个人的记忆里找回自己,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没有露出破绽。 记忆很多很庞杂,但都是零碎的片段,组不成合理的剧情,还有很多缺漏,乔昼努力摈除杂念,快速从中挑出有用的信息,试图抓住文森特的灵魂。 可现实没有给他更多时间,在木偶惊悚的注视下,提着一根钢管的文森特开始发生变化了。 低着头的中年男医生原本身形略微臃肿,白大褂的扣子勉勉强强才能扣上,而现在他的身形正飞快地缩水,肥胖的腰变细,身形拉长,四肢轮廓晕得修长笔直,黑色的短发在褪色,渐渐泛起月光似的银灰。 他在异化,确切地说,是在向着本该有的模样变化。 原来怪物们披了人皮后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与自己原本的模样靠近,最终变成自己原来的样子吗? 应该算是灵魂同化肉体的过程吧…… 乔昼恍然大悟,等他们变回了自己的样子,能力应该就会回到巅峰时期,直到与《三号大楼》等同?! 他还分出了点闲心想这个,木偶已经急得隔着衣服在抓他的胸口了,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竹筒倒豆子抛出来,但它不敢,全盛时期的文森特有操纵空间的力量,它一旦出声被对方听见,分分钟就要被逮走,拆成木屑都不稀奇。 就算乔昼言语打击文森特发现了对方死亡的真相,但他复制得到的力量还是没有达到百分之百,尤其是文森特还被他一句话说暴走了——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微微泛起了蓝色的光晕,和夹杂着典雅柔美的紫色,如水墨晕染般向着矢车菊蓝过度,清瘦的脸颊弧度锐利,额前垂下几缕长发,暗红的嘴唇比死去的蔷薇花瓣更艳丽。 ——死者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