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大通铺的第四个位置,每天盯着那扇铁门,跟大家聊天。 这帮人长得就他妈像犯罪分子,要么下颌外突,面相凶悍,看起来就像涉hei的,要么营养不良,瘦瘦巴巴,看起来就像顺手牵羊或者抽“坏东西”的...... 他们看到虎子一身吓人的刺青,很怵,以为又是个混hei社会的。后来见他缩在角落比谁都自闭,大着胆子问,是不是捅了人进来的。别怕,捅人的都是大哥。 虎子犯的这种事,是要被嘲笑的。偷鸡摸狗在牢里一点地位没有。幸好他有刺青,面向也虎气,瞪大眼睛模样矍然,在这帮du贩诈骗斗殴杀人的队伍里,不算太差。 这里的秩序和外面是反的,外面犯罪越严重别人越看不起你,这里大部分都是罪犯,于是,犯罪越严重,人家越“敬”你。 聊了两句,虎子叹气,晓得他们不过是时运不济加上知识不够的可怜人。 他在所里住了两个月,送别好多朋友。 有些转回案发当地,天南海北,怕是没机会见了。有些判了,转去二监,走前说好到时候虎子转过去要照顾他。一群对自己的命运没有一句发言权的人扬言要照顾他,也是幽默。虎子信了,颇为感动。 给酬和挚友程青豆的信里,虎子提到,在所里最想的是张蓝凤蒸的包子。面皮松软,灌汤流油,咬一口烫在嘴里活蹦乱跳,舒坦死个人了。 牢里每天早上都吃稀粥馒头,手艺忒差,面都没发好,米也淘不干净,正餐吃白米饭和水煮白菜,偶尔开荤,荤菜也没油,很淡。但没事,大家都这么过的。吃完大家会打牌吹牛,日子不差。有朋友,他的日子总归不差。 虎子最放不下的是他爹他妈,他欠他们太多了。在那个看守所对门闲坐,除了一脑袋回忆,什么也没有。以为自己会想些风花雪月,其实想的都是小时候,张蓝凤追着他做作业,王乾一家一家敲门找晚归的他,小青豆酒窝荡漾,指东打东,让她等着,她就等着,发过的最大的脾气,不过就是我再也不理你了。 虎子有些后悔,当年没对这些人好点。 他其次放不下的是台球室,小徐能把它搞起来吗?这么不负责的人,他出来会不会喝西北风?信里,虎子说,豆子啊,空了就帮我去骂骂小徐,别让我出来一无所有。 他的信里没有提素素,一句都没有。 青豆看完信,转手给顾弈:“这是虎子这辈子最让我感动的一刻。” 顾弈接过信:“什么?” “他把我放在了亲人那段。”排在张蓝凤王乾后面。他这是戳着青豆心窝子,道德绑架她替他看着台球室。 顾弈捏着写有南城派出所抬头的信纸,一目十行。 青豆嘀咕:“也是我最不懂他的时候。” 他掀起第一页:“怎么?” “他一句都没提素素。” 照小徐的话,素素和虎子确实好了,出事前两人出双入对。 照素素的关切,他们俩好的事情也不假,如果只是朋友,素素不会这么关心虎子,问所里吃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判,能找人少判点吗。可他的信里一个字也没提。 他满心满眼的素素啊,说放下就放下了。 “你不懂?”顾弈不信。抽丝剥缕嚼烂鱼娘书生的暧昧,会不懂虎子不提素素的原因? “我懂。”青豆说,“就是因为懂,才不愿相信,虎子就这么长大了。” 他们相视,多少沉重。 虎子在看守所呆了四个月零六天,从春天溜到秋天,判决下来很快转监至南城二监。因售卖色情内容,王虎处以一年半有期徒刑,处罚金一千。 八月末,顾弈回西城前,又办了一次会见手续,申请会见。之前虎子怎么也不肯见他们,结果转去二监,心态转变,换了个想法,肯见面了。他爹他妈申请了下周二会见。 会见室朝北,不见光,四方屋子内左右两扇门,一扇往监牢一扇往自由。 虎子头发剃得寸短,人迅速消瘦,但为了不落下风,脊背挺得笔直。一看到顾弈,他的话就没落地,问个不停:“你和豆子怎么样了?我在牢里老惦记这点事。豆子现在是漂亮的女大学生,不一样了,还是要早点出手,抓点紧。” 顾弈没回答,反问他牢里吃的怎么样?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