挎刀去了。 * 待南冥在暴雨中跳入小溪中,认认真真将自个儿洗刷干净的如同一只蜜汁鸡的时候,并不知道一里外的破庙已经叫人破开了一个大窟窿,更不知他好不容易盼了三年才盼来的白衣仙君又再次弃他而去。 南冥在雨水中淋湿了头,却忍不住一次次仰面哈哈大笑。笑得一张肿成怪物般的脸愈发狰狞。笑声却仍是少年人的清亮。 南冥在水中足洗了有一炷香/功夫,这才拿衣衫顶了头,披着湿淋淋的长发,一路小跑至破庙中。 破庙在头顶开了个天窗,门前两株松树也叫惊雷劈成焦木,庙门吱嘎吱嘎在风中摇晃个不休。南冥站在门外,一眼便看到庙内空荡荡,再无一人。 他犹不死心,发狂般奔入破庙内,只见到一座碎成泥屑的城隍像,以及琳琅满目的不知自何处而来的桌椅果盘,有一个银质的八仙酒壶敞着口,在他脚下打着转儿,壶口散发出一一阵阵浓郁的酒香。 又清冽,又寒凉。 南冥哭的如同一只被人抛下的狼。 当年他失去了父亲,在阿爹坟前不曾哭。 后来姆娘也死了,他跪在坟前用拳头砸出了血,却依然不曾哭。 收养他的南十四下葬时,他亲自替南十四摔盆,站在荒冢前神色扭曲,颊上却是干的,一滴泪也无。 南十四的婆娘赶他走。那日也是暴雨,他怀中揣着辛苦买来的药,跪在雨地中重重地朝里间磕了三个头。 那日他道,阿娘,我是个不祥的人,十四叔叫我祸害死了,我阿爹姆娘也叫我给克死了。如今我便去投奔族里,或许他们看在阿郎也有两膀子力气的份上,肯收留我干活。到时阿郎就可以替阿娘挣钱买药了。 里头的哭喊声陡然间停了下来。 于是他又道,阿娘,你须好好地活着。我走了,从此再不克你。 南冥离开那个小院后,南十四的婆娘果然又多活了三年。 就连药铺里的老板也啧啧称奇,又称给他二钱野参,咋舌道,后生,这参虽好,也不过是续命,给将死的人吊一口气,怎地你家那阿娘肋骨叫人踩断了三根,现在还能好生躺着,听你说,竟还能说话骂人? 南冥抿唇,心道,阿娘能活下来,怕是因为恨他。 每次南冥送药去,阿娘都躺在炕上捶床大骂,每次骂的都不重样。总归是怨恨他带累了南十四,叫南十四年纪轻轻就死了,连个孩儿都没能留给她。 自那年南十四婆娘叫人踩断肋骨后,偏又还多活了三年。南冥常好言好语托了族中比他更贫苦的家中幼女,以一根麦芽糖,或者几把米,换那小姑娘替他去服侍阿娘擦洗身子。 南冥待阿娘,自认尽心尽力,却从没得到那女人的一句宽恕。 族中与他一同做事的人知晓了这件事,都道那婆娘命大,就是活得受罪了些,劝南冥不要再替那婆娘续命了。 那些人道,南冥啊,族中器重你,给了你三个店铺打理,你不趁着现在多攒些银钱将来讨个媳妇,却老省着替那婆娘买野人参作甚?她老了也残了,难不成还能活到给你打理家务替你带乖孙? 那些人说完,似是觉得这个笑话极好,纷纷哄然大笑。 只有南冥抿紧薄唇,不声不响地穿着一件直缀,板着脸进账房内继续给族中打理账务。一炷昏黄的烛光下,算盘敲的劈里啪啦响。 再后来,南十四的婆娘终于也死了。南冥再次替她披麻戴孝,摔盆烧纸,跪在荒冢前,替她与南十四合葬在一处。 他亲手替这世上所有的亲人送葬,每次都不曾哭。 可是今时今日,在这个破败的城隍庙中,南冥突然间嚎啕大哭,跣足披发,跌坐在一地泥屑中,哭到哽咽。 第158章 明火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