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花厅喝一盏茶? 举棋不定间,便听对面那人开口道:若国师大人仍不肯放心,可随朕一道回返西京。翔翥殿虽不在了,空间敞亮的偏殿倒多,国师大人可随意择其一二。 南广和瞬间觉得眼帘下有块松动,那是他笼罩在法术下的面容在剧烈地抽搐。西京。故国所在的梦之都。 亦是他曾以为,穷尽一生都不会再次踏足的地方。 毕剥燃烧的烈焰腾地一声重现于眼前,挂着血迹与白浊之物的宫娥的身子,大段大段焦黑的还在燃烧的宫柱,蝗虫过境一般四处举着火把与血迹斑斑长刀的叛兵。以及夜风深处,那个噩梦一般的场景,无数次惊扰了他的魂魄,令他仓惶掩面亦不能逃的父皇的尸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立刻激烈反驳道,不用! 南广和的激烈,显然引起了叶慕辰的兴致。 唔,为何?叶慕辰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仿佛从胸腔里震动而出,低沉而愉悦,如同一面嗡嗡作响的战鼓。一别经年,难道国师大人如今畏西京如虎? 南广和气噎,索性撩起眼皮冷笑一声。叶将军如今荣登大宝,宫内嫔妃如云,就不怕本山主去了,扰乱了后宫? 这话实在不伦不类,说出口南广和就后悔了。 但他实在是气得狠了,心绪大乱,一时竟口不择言了。 叶慕辰也是一愣,随即笑得更加愉快了。国师大人怎会如此想?朕自即位以来,后位空悬,更无一个贴身之人,怎会怕了国师大人扰人春宵? 他笑得放肆而大声。朗笑声回荡于云雾缭绕的九嶷山,白云深处仿佛都在随之发出一阵阵对于南广和的嘲笑声。 竹林摇曳。 云山雾罩。 南广和却觉得自己那一刻心跳愈发失律。 他怔怔地望着那人,望着他飞扬的眉眼与雪白的鬓发,只觉得口中涩的厉害。像是口衔一段千年黄连根,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 他不能掉身走,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憋了一会儿,下意识喃喃道:难不成如今宫中只有你一个孤家寡人不成?那你要我去做什么,看着你?若你再派人来,炸了我这座九嶷山可如何是好? 叶慕辰虽然知道这位国师大人的存在已有二十五年,其实打交道的次数少的可怜,从前在大隋朝会时遇见,对方若不是不屑一顾地从他身边飘然而过,便是一脸迂尊降贵地矜持地冲他点点头。两人相遇接触最多的那次,便是大隋炀帝宣旨将长公主韶华下降给他的那段时日 如今想来,与这人竟从不曾仔细交谈过。 想不到,如此天真而有趣。 叶慕辰挑起左边一条眉毛,眼神暗沉,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残存的笑意。看来国师大人很是关心朕的后宫之事。 啐!南广和悻悻地啐了一口,鄙夷道,谁有那兴致关心你那些破事?!你这样气势汹汹而来,说到现在,本山主连那枚玺印都不曾见过,更不曾派人游说那三十六路诸侯,如何便一口咬定了这场是非与我九嶷有关? 这也是如今他最关切的一件事。 国破之前,他就将那枚能调令诸侯的玉玺藏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天下之大,如今除了真正的国师崖涘与他本人,再无第三个人能找到那枚玺印。可是真正的国师大人崖涘一梦三年,至今仍在闭关中,他本人也汲汲营营于织梦之术,从不曾踏入红尘一步。那么,到底是何人,假借了他的名义,派出了一枚假调令? 那三十六路诸侯,九年前既然能眼睁睁看着他父王烧死于宫中,如今又为何突然间蠢蠢欲动? 南广和心中一动,忽然间有了个极其大胆的主意。 这个好说,叶慕辰收住了笑意,不紧不慢道,如今不论那枚玺印是真是假,既然三十六路诸侯,除了朕以外,余下诸府都接下了,那便是真的。 世人皆知,这枚玺印最后随韶华殿下,叶慕辰顿了顿,似乎韶华这两个字令他觉得有些不适,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随殿下一道消失。如今玺印再次出现,自然是出自殿下,或者殿下所隐居的九嶷山。 其实他说的,南广和都明白,甚至比他说出口的更清晰明彻。 无论这些诸侯们接到的玺印是真是假,是否挂着羊头卖狗肉,这身腥臊都得沾到他和崖涘的身上。 南广和深深叹了口气,拢起袖子,定定看着对面那人。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他微微低下头,向那人行了个礼。蓝白交织的飘带被山风吹的招摇,忽而往左,忽而后掀,举棋不定。一如他此刻的心。 后颈处露出一大段柔美的白。 他练习法术多年,早已习惯假借国师崖涘的身份,四处走动。今儿却因刚才织梦网中醒来,化身的匆忙,形态到底泄露了一两分破绽。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