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日赖床,母亲或亲自来催,或是让陈年喊我。房门被轻叩两下,我就知道,门外是陈年。因母亲只会推门而入。我们的房间落不了锁,当私人空间成为伪命题,陈年仍恪守对隐私的尊重。我对门外道,你进来。于是陈年推开门,甫一望见我,就躲开目光。我便觉好笑,为他片刻的慌乱。不过换个衣服,有什么不得了?陈年走进来,俯身捡拾我随手扔在地板上的衣物,抖抖尘灰,在衣帽架上挂好。陈年说,爸妈今天出差。我闻言直挺挺躺下,说,那还起什么床。陈年说,我买了笼刚出炉的灌汤包。我立刻直挺挺起身下床。洗漱完毕,我奔到厨房,灌汤包让陈年捂在锅里,依然温热。填足了胃,我同陈年讲要出去,趁未开学,浮生偷闲。陈年说,行,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我搭上公车,去寻阿骊玩。俩人街上溜达半日也无趣,阿骊提议看鬼片。我讲光天化日,不是看鬼片的时机。阿骊说,就是光天化日,才有胆量。因此我们改道录像厅,宁扇给我们挑了部经典恐影,炎炎夏日,倒看得人直冒冷气。从包厢出来,暮色渐合,片子里才刚提到,黄昏时段,又称逢魔时。我和阿骊背后冷不丁叫人拍了一下,惊颤回头,是宁扇轻佻一笑,问,怎样?要不要小爷护送你们回府?他的骷髅耳坠幽幽地晃,我婉拒道,您比鬼吓人。 夜里才觉恐怖,鬼片魅影如附骨之疽,窗外,衣橱,床底,门口,好似随时会出没不可名状之物,我睡不安定,跑进陈年房间求救。陈年还在桌前学习,只开一盏小灯,暖黄光晕里,他的身影令我镇定。 陈年转过头来,沉浸书本已久,目光呈混沌色泽,他问我,怎么了? 白天阿骊让我陪她看鬼片,我现在害怕。我抱住陈年床上被褥,央求道,哥,别赶我走,就一晚,反正家里只有我们。 陈年眉眼间布上无奈,说,好吧,那你先睡。 我喜笑颜开,身体蜷进他的被褥,拉过被子蒙住头。 没隔片刻,脸又暴露在空气中,是陈年将被子扯了下来,他揶揄道,没被鬼吓死倒先被自己闷死。 我吐了吐舌,说,被子里才有安全感嘛。 陈年灭灯上床,说,我陪你。 当身侧床铺压下他的分量,我果真踏实了不少。又听见他问,要不要和我说说电影里都放了什么?让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本不愿再度回忆那些惊悚阴森的场景,可人越是压制什么,什么东西就越蠢蠢欲动。转念一想,与其独自畏惧,不如共同恐慌。于是我开始向陈年描述影片中的怪力乱神。 陈年一面听,一面讲些化解之语安抚我。房间里冷气温度适宜,盖被柔软,同陈年分担恐惧之后,我渐入梦乡。 却不想梦里阴魂卷土重来,对我穷追不舍,循环往复,惊出一身冷汗。我匆猛睁开眼,方知是梦,可心有余悸,惊魂不定。房间昏暗,尽管陈年就躺在一旁,我仍害怕无形的手突然将我攫住。 但陈年醒了过来,黑暗里我不是孤身一人。他伸出手轻轻拍抚我,问,恶梦了?听见你呼吸突然好急促。 我嗯了一声,不再强作冷静,满腹的委屈和不安倾巢而出,转身紧紧抱住陈年,只有尽可能多地贴触他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稍缓心底的惊惧。我说,那个怪物不停地追杀我,恐吓我,我拼命跑,跑得筋疲力尽,还是被追上了。我的声音无助而虚弱。人们都说梦境是虚幻的,可梦中生发的情绪无法轻易同现实割裂,怪物消失了,我依然疲惫不堪,失魂落魄。 陈年轻声安慰我,别怕,哥在呢,哥不能让你受欺负。他一下下拍着我的背脊,温柔平缓。一种宁和的力量就从他的手心注入我的骨骼脉络。我对陈年说,可是梦里你不在。陈年说,是我不好,我得想个办法梦里也能陪着你。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