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给忘干净了。当下我不得而知,年幼的梦时有先兆,泪水里凝结着某种悲伤的预见。 要去小山冈吗?陈年问我。 我看着陈年,确信他是认真的,忙不迭点头,生怕他反悔。 那就走吧,趁爸妈没回来。陈年说。 于是我和陈年相视一笑,像不谋而合的共犯。 我们在山冈后的枫林地捡落叶,在池塘的浅水洼处捞鱼。那是种很小很小的鱼,只有人的一两个指节那么长。小鱼在水底的石头间游梭,水是那样清澈,我是那样有信心,手伸入水,伺机一捞。一捞一个空。因而我是那样迷茫,鱼儿就在手边,怎么手心偏是空的。这时陈年放入水中的手也攥紧了,我等他摊开掌心,却是条小家伙。运气罢了,再来。结果陈年捞了好几条上来,我仍一无所获。陈年说,鱼儿其实不在你看到的位置,因为光进到水中就偏折了方向。原来这世界遍布幻觉。水蒙骗了鱼的存在,血缘伪装了我们的爱。鱼儿躺在陈年的手心,鳞片泛出奇异的七彩光泽。后来,我们把小鱼还给了池塘。 金色的山冈,金色的太阳,金色的风。我和陈年肩并着肩,躺在金色的深秋。陈年忽然问,陈醉,你以后想做什么?我说,总之不想做人了。陈年就笑,说认真的,你有没有很憧憬的未来?比如梦想?职业?我想想道,那应该是背包客。嗯,背包客。那阵我新接触这个陌生词汇,对于这样富有冒险与自由意味的字眼心驰神往,我笃定自己就要过这样放任的生活。轻狂的年纪总把现实遗忘,可未来往往事与愿违,当然那是后话。我问陈年,你呢?正巧,一架飞机划过天空。陈年抬手指了指,说,就是它,我想到天上看一看,想当个飞行员。我望着两道长长的尾迹云烟,心想那可真是很高、很远。对于此时的我们,连坐飞机都尚且是很遥远的事。你看,我和陈年骨子里的相似恐怕就在此,在最平凡的小城降生,偏偏对瑰怪险远怀有执念。也许就已暗暗昭示着命运的判词。 躺到露水挂上了草尖,挂上了发梢,夕阳消失在地平线,晚风已经凉得不可忍受,我们才乘着星子和月影回家。拾到的枫叶被我夹进书里,合上书页,就尘封一篇记忆。不会知道在多久以后,翻开了书,偶遇旧时的叶,它没能化为春泥,它载着一段秋风,把时间吹到这天下午,我将想起我和陈年如何将生活放逐,这个秋天,到底少了桩遗憾。 一场秋雨一场凉。还不及准备,冬天就闻风而至。我不喜欢小县城的冬天,冷得叫人颤缩,却鲜有雪。乏味得很。我和陈年窝在炭炉边取暖,屋内的空气被烤得干燥,皮肤紧巴巴的,夜里裹着厚厚的被子,寒气仍从骨头缝里往外渗。我不喜欢压在身上的沉重被褥,也不喜欢母亲塞给我的旧羽绒服。 早上起来,母亲又拿出往年让我穿的那件羽绒服。是她旧时穿过的,款式老气,颜色土气,穿着它走在学校,我永远是局促的。今年我忽然就再也不愿妥协。我说,妈,我不想穿它。 母亲瞪我一眼,那你想穿什么?想穿新的? 我抿唇不答。 母亲继续道,你知道一件新羽绒服多少钱?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还没挣就想着花了?这件又不破,大小也合适,怎么就不能穿?你看你哥穿你爸的旧衣服不也好好的? 我看一眼陈年,他身上那件不过纯黑男款,能丑到哪去?可母亲拿给我的,花哨颜色,简直俗不可耐。 反正我不想穿。我小声嘟哝着,闷头把秋季的外套往身上迭,大不了多穿几件。 母亲见了冷嘲道,穿那顶用?你就犟吧,到时候冻死了别找我就行。 我气得早饭也不肯吃,推门就走。走在路上,口中呼出的气都成了白茫茫一片,风刮在身上像刀子。身上穿得再多,哪比得上羽绒服轻便保暖。可我还是头也不回往前走。对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那点微薄的自尊仿佛大过一切。 陈年追了上来,把油纸袋往我手中一塞,冻成冰坨的手接触到今晨第一缕温热。他又拉开我书包,往里头塞着什么,念叨我:饭不吃,水杯也不带,忘了医生叫你多喝水了? 我咬一口饭团,喉咙里的干冷也被稍稍驱散,不知怎地,一大颗泪滚到油纸袋里。我赶忙拿手背抹干眼角。 陈年摸摸我的后脑,说:走吧,到教室里就暖和些。 这一犟就犟了一个礼拜,我整日里把自己团得肿肿的,也不肯向母亲举白旗。耸耸麻木泛红的鼻子,我估摸再撑不了几日,就要伤风了。这天是周五,学生当然都爱周五,不过这天还有些不一样,放学铃响,教室外边竟然飘起了雪子。小城久违的雪,还是初雪。大家伙儿都情不自禁伸出手接雪花,欢笑快活,祈祷雪下得再大些。陈年周五也不用晚自习,我就等他一块儿回家。跑到高一教室前面,三三两两地有人出来,我先瞧见一个熟面孔,是韩笙。她对我笑:陈年收拾书包呢,待会就出来。我也对她淡淡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