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外,薄云流动,今日无风,光照经由挑檐削弱一半,柔和地落在小炕桌上。 被窗子上的纹样阻隔,正有一片宝石大小的光落在靳濯元的掌心。 他指节微动,本想拢在掌心,想了半晌,又将手缩回袖中。 “圣上总说不宜矫枉过正。”他徐徐开口:“咱家却以为矫枉必须过正。” * 深宫后苑的日子总是枯闷,竖起耳朵听传闻八卦便是囿于红墙打发时间最好的消遣。 消息传得极快,昨日掌印怒气冲天踹了凤元殿的殿们,今日高至嫔妃低至粗使丫头,都在悄声议论此事。 原因无他,从来不沾女色的司礼监掌印,竟为了一个冲喜丫头亲自去凤元殿要人。 连圣上都惊动了。 更有人瞧见,那丫头疲累地窝在掌印怀里,由掌印亲自横抱着上了马车。 回过来想,掌印几时对一姑娘上心,大抵尝了甜头,遭不住美色这才转了性子。 凡事只要开了道口,就有人挤破脑袋往前钻。 宫里伺候的宫女到了年纪就能放出宫去,只要将日子经营好,余生也能过得顺当。既然有后路,给太监当对食就不是甚么光彩的事。 可这太监也分品阶,寻常的瞧不上眼,给十二监掌印当对食,好处颇多,却又另说。在这十二监中,以司礼监为首,若能傍上司礼监掌印,在滔天富贵门前,豁去半条命也是值当的。 靳濯元也没料到,他昨日的举动教好多歇了心思的人复又做起了打算。 回宁安殿的路上,陆陆续续瞧见请安的宫女,往常这些宫女只敢垂首站在两侧,话都不敢说,现在却敢故意侯在必经之路,笑意盈盈地冲他福身。 “宫里有喜事?”他蹙眉问诚顺道。 诚顺摇了摇头:“奴才不曾听说有甚么喜事。” 他的眉头紧紧拧着,二人沿着甬道回了宁安殿。 宁安殿内,站着一身着蓝色交领夹袄的姑娘。听见脚步声,转身过来。 她手里端着朱漆托盘,袖缘滚以白边,腕上带着银镯,整个人有意装扮了一番,不像是寻常宫女,瞧着像是哪个宫里的掌事。 珠圆玉润,比起美人也不遑多让。 瞧见靳濯元,她屈膝福了福身子,柔声说道:“奴婢是惠妃娘娘殿里的掌事陈簌。娘娘听闻掌印遇刺,身子正是复原之际,特地嘱咐奴婢送来上好的人参虫草。” 一字一句就连语调都经过斟酌推敲。 靳濯元越过她,跟没听见似的,直接迈上石阶。 陈簌紧跟在后边,拔高了声音:“望掌印笑纳。” 诚顺在一旁提醒:“惠妃娘娘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去岁入宫。” 靳濯元顿了顿,惠妃他兴许没甚么印象,吏部尚书卢锡,倒是同他有过争执。 “拿进来吧。” 陈簌嗳了一声,脸上笑意加深,轻快地跟在靳濯元后边。 几人好端端地走着,临到最后一级石阶,她的鞋尖踩着下裙,整个人惊呼了声,趔趄着向前扑去。 前边正是靳濯元,她这一倒,显然是冲着靳濯元去的。 可靳濯元非未停下步子,正红色的曳撒一扫,整个人向左侧身,陈簌扑空,脑袋磕在石阶上,手里的药材洒了一地。 陈簌不可置信地碰了碰沾灰的额头,她没指望凭一日功夫就能博得掌印欢欣,只想着同他有一番接触,好教他能记住自己。 此时希望落空,他分明稍稍抬手就能扶住她,却连手都懒得伸一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