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陪着笑,点头哈腰张手去接戏票。冷不丁额头叫一支枪抵住了。 这个行不行? 爷,好!好好说话!阿水慌的手脚乱抖,筛糠一样。您,您是跟洪少一块儿来的,怎么不早说? 那少年冷笑一声,收起枪,重新揣入怀里,漫不经心地道:洪少又是哪位?我不认得。 说罢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台上苏十三已经唱完了最后一个字,正站在中央敛衽下拜。水袖长长,眼儿媚。 戏台子下头是沸反盈天的叫好喝彩声,更有大把的银元往台上扔。甚至有看台包厢里的夫人小姐们,从里头掷出珠宝坠子。沉沉地堕在台上。 从后台忙涌出七八个人,手忙脚乱地将苏十三护在中间。班主也跑出来,冲四方团团拱了拱手,赔笑道:今儿个咱们新乡班子头一回在冀城登台,感谢各位老少爷们夫人小姐的厚爱!说着又冲台上使了个眼色。 众人护着苏十三就往后头走。 那少年进来时,恰赶上苏十三匆匆走过,掀开帘子。 苏十三似有所感,猛然一回头。化着浓妆的春风半面,就这样不期然撞入少年的眼帘。 隔着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两人视线在半空相逢。似是冥冥中有一根丝线扯了扯,两人均是脚步一晃。 待回过神来,少年再抬头看去,戏台子上却已经没了那个色若娇花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注:唱词出自《牡丹亭*游园》,这支曲是皂罗袍。 第105章 海上旧影(折子戏)18 蝶衣! 苏老板! 苏蝶衣! 耳边轰一下,所有声音都回归。像是突然间一滴油掉进了滚沸的油锅里,嗡嗡地震动。阵阵声浪震得人脚底板发麻。少年稳稳心神,下意识地抬脚就跟着那个身影往后台走去。 他穿过嘈杂人群,推开一个个挡路的身影,直闯到后台。 那里,隔着一道棉布帘子,就听见里头有人高声地在吵闹。 蝶衣,你跟我走吧? 不去! 里头传来一道又脆又亮的声音,尾调上扬,像是一把小钩子,啾一下,牢牢地勾住了少年的心。 那少年再也忍不住,一把掀开帘子,直接冲进来。妆台前苏十三正站在那里,横眉怒目地对眼前的人说话。那人背对着门,只看得出大背头梳得油光水滑,肩宽背厚,挡住了大半个苏十三的身影。 你随我一道退回北边儿,冀城很快就要过兵了! 你撤退,关我什么事?苏十三气愤愤地道:洪二少爷,今儿个咱们就把话说清楚!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小爷我自小就在戏班子里长大,先别说咱们在北边打过架的那事儿,那都是小事,苏十三啐了一口又道,单就你洪家同我师父那事儿,那案子在我心里头就永远也揭不过去! 那事儿又不是我做的!那人低声下气地软语央求。蝶衣,你须讲讲理!我哥是我哥,我是我你! 一笔写不出两个洪字!苏十三冷笑。当初你哥讨好我师父时,可不也就是你这德行!后来怎么样?后来硬生生把我师父给害死了! 苏十三语气激越,两人越吵越凶。 班主见闹的不像样子,又上来拉架。 少年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十成十肯定,但这惊喜砸得太快,令他恍然有些不敢信! * 蝶衣! 洪金明猛然伸出手,一把将苏十三搂入怀里。 冷不丁背后突然一阵疾风扫过,两只冷白色大手拎着他肩头把他与苏十三剥离开。随即砰一声,风中卷着一只穿着黑皮鞋的脚,将他四仰八叉的摔到墙壁,顺着墙根溜下来。 洪金明摔的头晕眼花。 抬眼看时,却是另一个人猛然冲到苏十三面前,做了他想做而没做完的事。那少年一把将苏十三搂住闷在胸前,然后狂热的吻沿着高高梳起的云鬓落下去,停留在苏十三耳边。 十三! 少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苏十三发间心头。 我终于找到你了! 和当年一样,却又不一样。声音温润如玉。可是,多了缕凡人朝生暮死的热望。 苏十三有好一会儿没吱声,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埋在这个久违的怀抱里。一瞬间似乎置身于深海底,恼人的海藻一团团缠上来。 一颗种子啪嗒一声从他胸腔内发芽,随即破土而出,沿着血肉经脉一路往上,野蛮生长。直到从喉咙口生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这树芽树冠顶着他,满身都在冒着傻不愣登的绿光。 他猛然一把推开少年怀抱,冷笑着厉声道:你是什么人?给我打!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