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东安寺内足足呆了七天,直到除夕那一夜皇宫来人招他回去,说是除夕夜宴时东突厥可汗颉利也会起舞助兴。用圣主的话说,一个都不能少。 灵然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端着的一碗白米饭,转身端肃地捧着碗在佛前绕行一周。 国师大人! 宫里头那位内侍小声唤他,神色焦急。靴子跺在地上,吵的令人不安。 灵然自顾自绕殿走完,又上了一炷香,拜了拜。走到门槛处,眼皮撩了一下,淡淡地道:走吧!跟你回皇宫! 芒鞋迈过门槛,灵然最后一次回头。目光深深,自梁柱看到紧闭的窗扉,最后在佛祖面上大胆逗留。 国师大人? 嗯,走啦走啦! 灵然一甩衣袖,抬手从内侍手中接过白色裘衣,裹了裹,束住领口寒气。随后转身将佛堂门阖上。 一层层,三进殿堂都落了钥。棉布帘子在风中笨拙地震颤了几下,随后无声无息地落幕。 灵然出了门,甩蹬上马,身后十几个羽林军纷纷上马跟上。刀鞘撞击在腰间玉带,铿锵作响。内侍在一旁引路。众人簇拥之中,灵然却下意识看了眼指尖黑蛇,不知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他与大郎那次争吵过后,青柳大郎数次想与他和好,他都没给人台阶下。眼下他在东安寺内经过了这几日,心下觉得孤寂,有意与青柳大郎和好,却不知如何开口。满心想着,小爷我左眼看右眼看,每天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要看你这条蛇上百遍,你怎么着也得开个窍,主动来讨好我吧? 他心是这样想,可是直到回到皇宫参加宫宴时,这条蛇都没再说话。 一动不动,像是彻底进入了冬眠。 * 贞观四年春,灵然正一人坐在偏殿内读书。单脚支在窗台上,耳内突然听得殿外有窃窃私语声。他原本不想搭理,但是那日似乎天气格外晴柔,恍惚间鼻端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桃花香。 他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殿内黑蛇一动不动地浮在桃花醉旁。 自打贞观三年腊月黑蛇进入冬眠期后,他便将大郎同志藏在殿内。就放在那口装过桃花酿的大缸内。黑不溜秋一丁点,在黑咕隆咚的缸里,若不是仔细伸手去捞,没人能发现得了他。 灵然视线沿着那口大缸转了转,想,难道是几个月没喝酒?馋了?又或者,因那位曾以美貌名闻天下的隋萧后入驻李世民后宫,宫内春光大盛,竟然醺的他也 鼻子尖,竟然闻到了桃花味? 灵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两只耳朵却本能地支棱起来,动了动。 听说没,国师大人那头好像说有个亲戚来寻他。 别瞎说!咱国师原本可是倭国人,在咱大唐哪来的亲戚?就是一孤僧! 可真不是瞎说,说是原先这钟家也做过官儿!虽不大,但是在长安城跟老京兆尹还是有几分交情的。这不,居然还能把口信托到宫里头,也算他能耐大了! 哟!这怎么整?到底要不要告诉国师大人? 哎哟,你敢你去!老哥哥我可没那胆!圣上可是反复叮嘱过,咱这殿里头连只飞鸟都不让进! 那,还是算了! 哎哟,可惜了的,这些东西咱们分了? 随即是细碎的金银细软翻动的声音。 灵然心中一动,在这大唐他的确就一孤僧,除却一众妖怪以及死去的东安寺老和尚,还真没谁跟他有交情。等等!一众精怪,难道是那些精怪捎信捎到宫里头来了? 谁呀,这么墨迹,不会直接给他传道符吗? 灵然嗤笑一声,放下书卷,懒懒地踱步到殿门口。殿门半开着,一袭白衣飘出,门口守门的那几个内侍立刻哑了声,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灵然目光顺着飘过去,就瞅见那三个内侍正凑在一堆分簪珥钗环。 一人手中还攥着个小口袋,是个闺阁里头流出来的荷包。这荷包上的花样灵然瞅着也有几分眼熟,他劈手一把夺过,在阳光底下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一番,果然没错,居然是鸳鸯戏水的花样子。先前小七娘曾夸奖过的,是钟家母女俩的绣活儿。 因为与小七娘打交道次数最多,他勉强还能记住这精怪身上的气味。再加上这绣线,越发肯定了。 这袋子从哪里来的? 他将荷包攥在掌心内,淡淡地问道。 回,回国师大人 几个内侍神色慌张,支支吾吾的,正打算编套说辞骗他,冷不丁灵然笑了一声道:别蒙我!本国师,可是能掐会算! 他这话一撂出去,几个内侍都哆嗦了一下,相视一眼,随即扑通跪在地上。 国师大人,咱们实在是不敢瞒您!但是咱也实在不敢说! 行吧,灵然摇了摇头,攥着那荷包掉头就往殿内走去。 也不叫那几个内侍起来,也没继续质问下去。M.zgXXH.oRg